吞噬鱼
“你要把一具尸体带回家?”索菲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疯子,“马修,别这样,我们没有地方能藏得下!”
“花园后面的木工房里有空间,虽然窄了点,我们可以买一个冰柜……啊,他还真沉!”
“马修,这太疯狂了——”
“听我说,”我抓住索菲打着电筒的手,“我现在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家伙,我知道他的身上还藏着秘密。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还记得沃伦太太和乔吗?还有罗尔和露西……如果我们现在走了,也许明天来他就消失了!这事绝对不能发生,亲爱的,我们已经做了那么多,再坚持一下。”
索菲盯着我,终于屈服了。她把手电筒放到一边:“把他的手给我!”
洛克伍德的身体还非常柔软,我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手臂递给了索菲,于是她拉着他,而我托起他的身体,我们一起把他弄出了墓穴。
这时候风越发地大了,我被吹起来的沙土弄得睁不开眼睛。雨点儿已经开始砸向我们,我的皮肤上感觉到一阵冰凉。
我们脱下外套把洛克伍德裹起来,我将他扛到肩上——他起码有120磅——然后向车子那里走去,这个时候雨水已经像拧开了的莲蓬头一样往下洒,我们很快就湿透了。
“等等!”索菲拉住我的胳膊,“这个墓穴怎么办?还有我们的东西——”
“把工具都收拾好拿走,”我对她说,“至于墓穴,没时间管它了。”
“如果被发现的话怎么办?”
“来不及填了,也许明天一早它就消失了,谁知道呢?”
我说这话的时候,一道闪电从空中窜过,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突然响起,就好像有远古的怪兽在云层后面撕心裂肺地哀嚎。这样的联想让我不寒而栗,我加快了步子,打开后备箱,把洛克伍德放了进去。索菲发动了引擎,当我坐上去时,她一踩油门,迅速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那个空了的墓穴被我们远远地丢在身后。
我扭过头望回去,闪电像银色的长鞭一样抽下来,撕烂了黑沉沉的夜空,仿佛想追逐我们的车尾。然而它够不到,只能让一阵接一阵的雷声尾随着我,不断回响在我的耳边。
这场来得又凶又急的暴雨让我大开眼界。
我从来没有在绿湖遇到这样可怕的雨势。它们滂沱的势头让我恍惚以为自己是在东海岸遇到了台风登陆。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将洛克伍德安全地地带回了家,我将直接放到了花园里的木工房里,索菲拿出好几个冰袋堆在他身上。
我们俩忙得满头大汗,混合着泥土和雨水的味道,简直邋遢得像两个流浪汉。当我们干完这一切,累得直接坐在了光秃秃的地上。汗水和雨水顺着我们的下颌、鼻尖滴落下来,我们互相看着彼此,忍不住笑起来。
“现在怎么办?”索菲问我,“把他放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他不会待太久的。”我说,“我们得先要弄清楚他的身份,然后再查清楚他是死因。乔有没有对我撒谎,我很快就知道了。”
索菲累得没有再讨论的欲望。她站起来,怕拍我的肩膀:“那么今天晚上先去休息,明天再去买冰柜。”
我点点头,也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准备出去。我回头看了看静静躺着的乔治?洛克伍德,看着他在灯光中孤零零地沉睡,忽然觉得心中有些难以忍受的酸涩。我无法这么对待他,随即从架子上找出一团黑色的遮光布,把它轻柔地盖在洛克伍德身上。
我看到他T恤左胸的口袋上有一点凸起的痕迹。
我伸进去摸了一下,里面是一把钥匙,还挂着一个吊牌,正面是“FF”的缩写,后面是数字“35”。
“那是什么?”索菲问我。
“不知道。”我摇摇头,“但是我觉得这很重要。”
第二天早上暴雨停了。
我很高兴那场雨把我们从墓地里带回来的泥水都冲刷得很干净,更高兴的是我从洛克伍德那里的确得到了非同一般的发现。
他为什么会死了十几年而没有腐烂,这是我无法解释的谜——不过我最近无法解释的谜实在太多,这也只是其中不怎么吓人的一个。而更重要的是他口袋里的那枚钥匙,我想应该属于一个湖边俱乐部的储物柜。但是柜子里有什么,就得我自己去看了。
索菲做早餐的时候,我一边喝咖啡一边打开电视,我感觉仿佛很久没有这么愉快的感觉了。
不过莎拉下楼来的时候,脸色却有些难看。她打着哈欠,头发也梳得马马虎虎。
“到这儿来,小公主。”我把她抱到膝盖上,为她调整辫子上的蝴蝶结,“怎么了,没睡好吗?”
“嗯,”她用手背揉揉眼睛,“昨天晚上的雷可真大,爸爸,我用枕头捂着耳朵都没有用。”
“哦,”我吃惊地赞扬她,“你比我想象的更勇敢,宝贝儿,我以为你会害怕那么响的雷。”
“爸爸,别傻了,那只是云因为高热而突然气化膨胀,爆出的一种巨响。书里解释得很清楚。”
我遗憾地将她放下来:“好吧,我还是觉得相信童话的女孩儿更可爱一些。”
索菲翘着嘴角倾听我们俩的对话,然后命令我们赶紧吃完早餐。萨拉照着做了,我赶在校车开走之前把她送出了门。
“今天我们去绿湖。”我一边喝完自己的咖啡,一边对告诉索菲,“我们得找到那把钥匙对应的柜子。”
“你知道飞鱼俱乐部?”
“不,完全不知道,但是我相信能找到……”我把吐司涂上厚厚的黄油,听到了电视里的新闻报道。那里面正在报道教堂墓地昨晚发生的盗墓的事件,一个被灌满了雨水的泥坑出现在镜头里,警察拉起了警戒线,主持人正在采访神父和治安官,他们发表了一通荒唐的猜测和严厉的谴责,让我忍不住低头发笑。
“嘿,瞧你,”索菲单手叉腰,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那可一点也不好笑。”
“是啊……”连忙严肃地点点头,“我开心可不是因为这个。听我说,我之前挖开过乔的墓,可是瞬间就变成了安德烈的墓,等第二天你和我再去,乔的墓就不见了。但是洛克伍德……看,它的墓穴就跟我们昨天晚上离开时一样,这说明了我开始的猜想。”
索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是说,这个人不能被抹去,只是被隐藏了,所以当我们找到他,关于他的一切无法被改变!”
“对!”我高兴地一拍手,“你说的完全正确,亲爱的,我之前也是这么推断的。现在看起来我的推断完全正确!”
索菲也笑起来,我去把中学年鉴拿来,翻到洛克伍德的照片,他的脸果然清晰地呈现在我们眼前,就跟我们打开棺木时看到的他一模一样。我们又翻到那些合影,他从树丛背后出来了,从人群中露出了脸,他似乎从一个影子变成了一个真实存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