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死坐席
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秘书室主任像是突然掉了1公斤肉。正当高道等得忍无可忍的时候,那二位终于到来了。
除了因正在国外和国内远道出差而无法回来的6人外,通知到的“三金会”成员全部到齐了。高道抬了抬下颚说:“好,那就开始吧。秘书室主任,你把复印件分发给大家。”
秘书室主任亲自将复印件分发给每个人。这是弦间昨夜从美国用传真发来的“合同草案”,但是,大多数与会者还不明白这份文件的重要性。他们看看文件,又瞅瞅高道的脸色,揣度着其中的关系。金森看到复印件中并无附属合同,顿感如释重负。只要没有附属合同,就能够搪塞过去。
“今天早上有劳各位来参加临时会议。先请各位读一读分发到你们手头的复印件。”
看见每个人都拿到了复印件,高道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如同标题所示,这是我们的商事公司和美国的石油企业财团萨森国际有限公司的代理店合同草案,可这么大的一项海外合作项目,‘三金会’的成员却几乎无人知晓,连我也是今天凌晨才刚刚知道的。”
高道像是观察大家反应似地环视一下全场,见大家全无反应,便面对高明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你解释。”
“这还处于草案阶段,所以……”高明含糊其辞地企图搪塞过去。
“既然是如此重大的项目,难道不应该在草案阶段就征求‘三金会’的意见吗?”
“这个问题,金森专务董事曾建议最好等计划更具体、更成熟些以后,再向‘三金会’提出。”
高明很快就语无伦次了。在出席今天早上的临时会之前,他和金森曾碰头商议了如何应付高道的追查,可这位少爷出身的高明在父亲的严厉追问下乱了方寸。
“什么!别忘了你是商事公司的经理,你的地位决定了你必须依靠自己的意见和判断来作出决定。”
“这个……所以……我根据自己的意见和判断,觉得还是接受金森专务董事的建议为好。”
“金森专务董事,你是根据什么理由提出这种建议的?”
高道发现追究高明并不能解决问题,便将坐姿朝向金森,那表情似乎在说:“我知道这事的黑幕!”
“这个项目若能成功,就能使我们过去起步较晚的石油企业得到飞速发展,但这是我们初次与国外伙伴搞的重大合作项目,所以,若在没有相当把握时就公布,难免会受到一些干扰,弄不好还会半途而废。”
“你所说的‘干扰’是指什么?什么叫‘干扰’?”
“倘若因我的解释词不达意而有所冒犯,则请您多多原谅。然而,我认为这个项目能为我们带来很大的好处。关于这一点,您看看草案就会明白了。”
“嗬,这么说来,它还是个对我有利的项目喽?”
高道嘴角仿佛露出了一丝讥笑。金森顿感到噩运来临——高道是否为了多捉弄自己一会儿而隐藏了杀手锏呢?
“正如草案上注明的那样,只要日产20万桶的RCE炼油厂正式投产,就其原油交易……”
“我问的不是这个。提起萨森,那是个在美国臭名昭著的商人,他专与政客勾搭。
你擅自同这种人高项目合作,难道不觉得危险吗?根据草案规定,购原油的款项要由我们保证,对吗?“
“这是作为代理店理应给予的融资。”
“用商社金融的方式来钓萨森上钩?你认为天上掉下个大馅饼了吗?”
“想不到董事长会说这种话。您简直把萨森说成一个十足的诈骗犯之类的人物,可他如今在美国南部是最有势力的实业家,南部银行集团也争先恐后与之合作。SIC现在以美国南部为中心,并将事业扩展到阿拉斯加、墨西哥,正在动摇被誉为雷打不动的洛克菲勒石油帝国。比起那些老化得失去活力的原有资本来,像RCE那样充满朝气和能量的对手,更应成为如今的墨仓与之携手共进的伙伴。”
为了加强说服力,金森用了一连串溢美之词,却没意识到这样一种具有讽刺性的矛盾:被认为是保守力量代表的他,如今反倒从完全相反的立场来说服激进派领导人高道了。一贯稳健的金森之所以将赌注押在这个项目上,是因为他自恃有最终可以依靠的绝对保证。
“真没想到你是一位浪漫主义者。连金森专务董事这样的人都把那么抽象的理论带到生意中来,看来我是太老喽!”高道不无讥讽地说。
“我是喜爱浪漫主义的,但在生意方面,我却自认为是个彻底的现实主义者。”金森的表情出现了细微变化。
“哟,这又是怎么回事?你能说不是浪漫主义者吗?”
高道从手边的文件夹中抽出一份复印件,像是扔过去似地甩到金森面前。金森的脸色变了,这正是他最担心让高道知道的附属合同。高道果真是在等待最佳时机打出这张王牌。
“这期限10年的3600万美元无担保贷款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还说什么‘遇到不可抗拒的原因可免除萨森国际公司的债务’,天下哪有如此蛮横的条约。这哪像合同,简直是无条件投降书!你们也知道这种荒唐的条件不可能被‘三金会’通过,所以就想只把正本合同提交会议,而把附属合同藏起来,是吗?”
对于高道尖锐的盘问,与会者只有瞠目结舌地坐视结果的份儿。他们既没有插嘴的份儿,也没有弄明白个中原委,因为现在才刚刚看到与萨森国际公司之间的合同草案。
连肇事者高明把火引到金森身上后,也像看他人热闹似地坐在那里不出声,其他人则更是坐山观虎斗了。
秘书室主任又把现在成为争论焦点的附属合同复印件分发给了大家,但无任何人仔细观看。满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高道和金森两人身上了。
“董事长似乎忽略了正本合同的第一条,请允许我重复读一遍:”萨森国际公司受托销售RCE炼油厂生产的精油。‘这虽非直接与墨仓有关的条款,但RCE这个名称非常重要——Rifinamiento
Compania De Estado,也就是说,这是一家墨西哥的州立企业。“
这一点正是稳健派金森所赖以立足的基础。
“那又怎么样?”
“您还未明白呀?这意味着到了万一的时刻,墨西哥的州政府是会提供保障的,而且在这后面还有墨西哥合众国政府作靠山呢。”
“所谓‘州立’,确实无误吗?”高道的语气稍微平和了。
“确实无误。他们在当地合资的炼油厂基建工程已竣工在即。”
“就算是与墨西哥的州政府合作,这个草案也过于令人感到耻辱了,我绝不会同意的。”
高道已无退路。现在想起来,接到弦间报告时,似乎听说过与墨西哥州政府合办之类的话,但当时自己已被附属合同中的屈辱性文字,以及完全背着他进行海外大项目谈判的金森等人气得火冒三丈,故而未免太留意那些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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