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麻烦是我的职业
“还好使,”他笑着说,“一定是那些骗子骗来的。别忘了把锁锁回去啊。”
他静静地溜走,消失在黑夜中。留我在那听海水拍打码头桩基的哗啦声,听海鸥夜色中偶尔的几声鸣叫。10分钟后远处传来马达的轰鸣声,响了好几分钟。突然声音戛然而止。又过了几分钟,梯子下突然砰地一声,阿红低声对我说:“好了。”
我急忙拿起电话拨了个号,说找富尔威德警长。电话那头说他已经回家了。于是我又打另一个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我说我是总局,要找富尔威德警长。
我又等了会儿。然后我听到了胖警长的声音,听起来他吃了满嘴的烤土豆。
“什么?连吃东西都不让我消停会吗?谁啊?”
“警长,是我,卡尔马迪。农夫圣人在蒙特西托。真遗憾,那已经不是你的管辖范围了。”
他开始发疯一般大喊。我直接撂了电话,把电话放回钉了锌条的舒适小窝,啪的一声锁上挂锁,下了梯子向红走去。
他的黑色大快艇滑过油污水面。排气没有什么声音,但快艇一侧一直在冒泡。
从黑压压的水面看去,城市的灯光又是一片黄蒙蒙的景象。
那艘“好船”——“蒙特西托”所在的港口又是灯火通明,万般璀璨。
阿红的这艘船船头没有探照,他将马力降低一半,低到像完全熄了火一般。然后他在高悬的船尾下转了个弯,向着那艘大游艇悄悄贴近,如一个花花公子在酒店大堂时的害羞模样。
两扇铁门在我们头顶隐约可见,再向前一点就是锚链黏滑的链环。快艇擦过蒙特西托游艇古老的钢板。海水在我们脚下无拘无束地拍打着快艇的底部。我眼前浮现出阿红以前当警察的样子。他朝黑乎乎的地方甩出一卷绳索,绳子碰到了什么东西后又弹了回来。红用力拉住绳索,将它绕在发动机罩上的某样东西上。
他轻声说:“那船像越野障碍比赛的马一样高。我们得爬上那船的甲板。”
我把好方向盘,将快艇的船头抵住大船光滑的船体。
阿红拿起一个铁梯横着靠到游艇的一侧,然后向黑暗中迈向,嘴里哼哼着。他硕大的身体弓成了一个直角,踩着运动鞋滑过湿漉漉的金属梯子。
过了一会儿,上头一阵嘎吱作响,迷蒙的夜色中一盏暗淡的黄灯亮了起来,现出一扇沉重大门的轮廓,还有背着灯缩头缩脑的阿红。
我跟在阿红后面爬上梯子,我气喘吁吁,腰酸背痛,可把我累坏了。老鼠在黑暗的角落一溜而过。大块头阿红凑近我的耳朵轻声说:“从这里开始有一条通向锅炉房的狭小通道,那路好走。他们在那有一个辅助蒸汽,是烧热水和发电用的。也就是说那里只有一个人看守,他交给我就好了。再往上一层可就镀了黄铜,那儿的船员就翻倍了。到了锅炉房我会告诉你没有格栅的换气扇在哪,那个换气扇就通往甲板,然后一切就看你自己了。”
“你在船上一定有亲戚吧。”我说。
“这不重要,想知道游艇上的情况在岸上的时候就要想办法,也许我只是近水楼台而已。你会很快回来吗?”
“在甲板上我要好好干一场,”我说,“给。”
我从钱包里拿出更多的钱塞给阿红。
阿红摇了摇头。“太多了,回去的钱都够了。”
“我预先支付,”我说,“虽然我可能用不上。在我后悔之前赶紧把钱拿走。”
“嗯,谢谢你,朋友。你是一个好人。”
我们穿行在箱子和机筒之间,外通道的黄灯照了进来。我们沿着过道走到一扇窄小的铁门前,铁门通向那条狭小暗道。我们沿着小暗道继续潜行,爬下一架油滑的铁梯,听到了燃油器缓慢的嘶嘶声。我们走过一堆堆烙铁,很久后才走到发出这嘶嘶声的地方。
一盏无遮罩的灯下,我们看到角落里坐着一个个子不高的意大利人,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紫色丝绸衬衫,戴着副银边眼镜坐在一张固定在地面的办公椅上看报纸。拿报纸的食指黑乎乎的。
红轻轻地说:“嗨,矮子,你的小孩过得可好?”意大利人张大嘴,迅速站了起来。阿红将他打倒,我们把他平放在地上,把他的紫色衬衫撕成碎条布,然后用那些碎条布把他绑起来,塞住他的嘴。
“本来是不该对一个戴眼镜的家伙下手的,”红说,“但谁让他堵住你去换气扇的路——在这下面待着的人就是我们的目标。不过楼上他们不会什么也没听到的。”
我说那样没错。接着我们离开了躺在地上的五花大绑的意大利人,找到了没有格栅的换气扇。我和红握手言别,说希望再见到他,然后爬上换气扇里的梯子。
换气扇里漆黑一片,雾气灌将下来,寒气袭人,向上爬的路似乎很长。三分钟后,我到达通道顶部,可我觉得过了一小时之久,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轮船甲板的吊艇柱附近,帆布船若隐若现。黑夜中依旧能听到两艘船里传来的低声细语。甲板下响起重金属音乐的律动。桅杆顶部挂着一盏灯,远处层层薄雾,零星冷冷清清。
我侧耳倾听,并没听到任何公安舰艇的警报。于是我爬出换气扇,贴着甲板前进。
一对抱在一起亲热的夫妇正在下面的小船低声耳语,他们完全没注意我。我沿着甲板走过三四个关着门的客舱。其中两处客舱门虽关着,但仍能看到微弱的光。我听了听,除了主甲板下赌客们的狂欢外,没听到别的任何声音。
我走进一片漆黑中,猛吸一口气,狂吼一声,呼了出来——
这一嗓子就像孤苦无依又饥肠辘辘的大灰狼在遥远野外的嚎叫,这一声狂吼也意味着一大波麻烦随之而来。
一只警犬低沉地嚎叫一声回应了我。甲板那边黑咕隆咚,只听见一个女孩啼啼哭哭。有一个男人:“我以为那些参与殴打的酒鬼都死了。”
我挺直腰板,拔出枪,跑向狗吠的地方。那声音是从甲板另一侧的船舱传出的。
我把耳朵贴到门口,听到一个男人正在安抚狗的情绪。狗停止了狂吠,只嚎叫一两声便不再作声。突然有人拿钥匙开我正在偷听的那扇门。
我闪到一边,单膝跪下。门打开一条缝,里面探出一颗光滑的脑袋,那一头乌发被甲板上的带罩探灯照得油光发亮。
我站起来,用枪柄猛地敲那人的头,那人倒下,软软地瘫在我的怀里。我把他拖回客舱,随意铺了个地铺,把他放倒在上面。
我又回去将门锁上。客舱里一个小女孩蜷蹲在另一张卧铺上,一脸惊恐。我说:“斯奈尔小姐,你好。可让我好找啊。想回家吗?”
农夫圣人按着头翻身坐了起来,一声不吭,锐利的黑眼睛瞪着我,挤出一丝微笑,脾气貌似挺好。
我将船舱环视一圈,却没看到狗在哪里,但看到一扇船舱内门,狗可能就在里面。我又看着女孩。
和大多数捅下一大摊娄子的人一样,她也没有多特别。她抱膝蜷缩在卧铺上,头发披散着把一只眼睛挡住了。她穿着针织裙,高尔夫袜子和运动鞋,鞋面上印着舌头的图案。裙子的下摆露出她干瘦赤裸的膝盖。她看起来像一个女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