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麻烦是我的职业
和他一起的两个助手穿着睡衣,就是常常见到的那种玩乐队的帅气青年的样子,他们都已经喝多了,但还不到烂醉如泥的程度。一个神经质的吹着单簧管,另一个则抱着次中音萨克斯风在咆哮。
在他们面前大摇大摆地晃来晃去的女孩时而漫步,时而疾行,把手摆成拱形,眉毛也高高挑起,手指使劲地向后弯曲,深红色的指甲都快碰到手臂了——她看起来就像一只搔首弄姿的喜鹊。这个金发女孩随着音乐左摇右摆,她的声音嘶哑刺耳,没有一点节奏感,跟她的眉毛一样不着调,像她的指甲一样尖利。她身上穿着黑色睡衣,腰间系着长长的紫色腰带,脚上蹬着高跟拖鞋。
斯蒂夫·格雷斯僵硬地停了下来,凌厉地做了一个往下压的动作。“收起来!”他厉声说道,“装起来,给我安静下来。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滚回去。表演已经结束了,滚——现在就滚。”
金·莱奥帕蒂把大号从嘴上拿下来,大吼道:“给这个私家侦探好好表演表演!”
这三个醉鬼吹出了一段断断续续的音符,墙壁都颤动了。女孩疯癫地笑着踢出了一脚,她的拖鞋砸到了斯蒂夫的胸前。他在空中把拖鞋接住,扑向女孩,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很厉害,嗯?”他咧嘴一笑,“就先把你抓起来。”
“抓住他!”莱奥帕蒂喊道,“给我狠狠地打!使劲地踹他的脖子!”
斯蒂夫一下把女孩抱起来,把她夹在胳膊下面,跑了起来。
他抓着她,仿佛手里只是多了一个包裹一样,她却试图要踹他的脚。他笑了起来,扫了一眼房里亮着灯的边。衣柜下面放着一双男人的褐色粗革皮鞋。他又跑到了第二个亮着灯的门边,挤进去,一脚踹上了门,转身扭动门上的钥匙把门给反锁上了。当即就有一个拳头捶在了门上,但他不加理会。
他推着女孩沿着短短的过道往里走,直到经过了浴室才放手。她踉跄着从他身边走开,背靠在衣柜上,喘着粗气,满眼怒火。一绺被汗水浸湿的金发垂到了她的一只眼睛前面。她拼命摇摇头,咬紧了牙关。
“你想被赶出去吗?小姐?”
“去死吧!”她啐了一口,“金是我的朋友,懂吗?你最好别碰我,大侦探。”
“你和那帮人一起巡演吗?”
她又向他啐了一口。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住在这里?”
另一个女孩四肢摊开地躺在床上,她的头顶着墙壁,黑色的头发散乱地盖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的睡衣的裤腿上有一道裂口。
她无力地躺在床上,发出呻吟声。
斯蒂夫尖刻地说:“噢,噢,撕破睡衣的表演。在这都砸锅了,小姐,彻底砸了。给我听着,你们这群小鬼,赶快滚到床上去,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否则的话现在就给我滚出去!你自己选吧!”
黑发的女孩又发出了呻吟。金发女孩说:“滚出我的房间,你这该死的混蛋!”
她把手伸向后面,抓过一面小镜子扔了过来。斯蒂夫躲开了,镜子摔到了墙上,完好无损地落到了地上。黑发女孩在床上翻了个身,疲累地说:“别闹了,我不舒服。”
她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眼皮不停地颤动。
金发女孩扭着屁股穿过房间走到了窗边的一张桌子旁,在玻璃水杯里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一口咕噜喝了下去,斯蒂夫都来不及拦她。她一下子被剧烈地呛到了,杯子一松,手脚一软,倒在了地上。
斯蒂夫不悦地说:“这玩意儿可把你撂倒了,小姐。”
她蜷缩着身子摇摇头,呕了一下,抬起涂着深红色指甲油的指甲去擦她的嘴。她试图站起来,腿在身下一滑,身子往侧面一摔,马上就睡着了。
斯蒂夫叹了口气,走过去把窗户关紧。他帮黑发女孩翻了个身,把她的身体在床上放平,然后抽出压在她身下的被子,在她的脑袋底下放了个枕头。他又把金发女孩从地上抱起来,扔到床上,把两个女孩的被子都掖到她们的下巴那儿。他打开气窗,关掉天花板上的灯,打开门出去后,又在外面用链子上的通用钥匙从外面把门锁上。
“旅馆生意,”他轻轻地说,“呸。”
此刻,走廊里空荡荡的。还有一扇房门开着,里面亮着灯,房号是815,两个女孩就住在他们隔壁的隔壁。低低的大号声从房里传出来——但对凌晨1∶25来说,还不够小声。
斯蒂夫·格雷斯走进了房间,用肩膀推了门,径直地走过了浴室。房里只有金·莱奥帕蒂自己。
这个乐队指挥这会儿摊手摊脚地坐在一张安乐椅上,手周边放着一个脏兮兮的高脚杯。他演奏大号时在空中挥舞出一个完整的光圈。
斯蒂夫点燃了一支香烟,吐出一口烟雾,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烟雾后的莱奥帕蒂——一半是崇拜,一半是轻蔑的样子。
他轻声说:“演出结束了,黄裤子。你的小号吹得很棒,大号也不赖。但在我们这用不着。我已经告诉过你一次了。停下来,把那玩意儿收起来。”
莱奥帕蒂邪恶地朝他一笑,又胡乱地吹出了一些音符,听起来就像恶魔的笑声。
“滚你的,”他冷笑道,“无论何时何地,莱奥帕蒂想干吗就干吗。还没有人敢碍他的事呢,浑球。滚开吧。”
斯蒂夫耸耸肩,走近这个皮肤黝黑的高个男人。他耐心地说:“把长号放下来,大个子。大家都已经睡了,他们跟你可不同。在乐队里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在别的地方,你只不过是个有钱人,而且名声臭得不得了,还一路臭到迈阿密,又从迈阿密臭回到这里。这是我的工作,你要是再吹那个玩意儿,我就把它绕在你的脖子上。”
莱奥帕蒂放下了大号,拿起手肘边的酒杯里喝了一大口酒。
他的眼睛闪着恶毒的光,他又把大号抬到了嘴边,深呼吸用力一吹,那声音震得墙壁都晃动了。然后他突然快速地站起来,把大号往斯蒂夫的头砸下来。
“我从来都不喜欢私家侦探,”他冷声说,“他们闻起来就像公共厕所一样。”
斯蒂夫往后退了一小步,摇了摇头。他斜眼一瞥,向前走了一步,给了莱奥帕蒂一拳。那一拳看似很轻,但莱奥帕蒂一直踉踉跄跄地穿过了房间,四肢摊开地一屁股坐到了床脚边的地上,他的右手手臂垂在一个打开的行李箱上。
有那么一会儿,这两个人都没动。然后斯蒂夫一脚把大号踹开,将香烟在玻璃烟灰缸里捻灭。他黑色的眼睛里一片茫然,但他仍咧着嘴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如果你想要找麻烦的话,”他说,“我就是从专门制造麻烦的地方来的。”
莱奥帕蒂笑了,笑容很淡,也有点紧张。他的左手从行李箱里伸了出来,上面握着一支枪。他的大拇指扣在保险机上,稳稳地拿枪指着他。
“跟这个家伙一起制造点麻烦吧。”他说,然后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