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麻烦是我的职业
在紧闭的房间里,枪声听起来震耳欲聋。衣橱上的镜子被射裂了,玻璃到处飞溅。一块银色的镜片像刮胡刀刀片一样割开了斯蒂夫的脸颊,鲜血从他的皮肤里像细线一样地流了出来。
他一个俯冲,右肩一下跟莱奥帕蒂光秃秃的胸膛撞在了一起,他的左手把枪从金手里甩开,枪滑到了床下。他又敏捷地翻到右边,撑着双膝站了起来。
他用粗重的声音厉声说:“你惹错了对象,伙计。”
他扑向了莱奥帕蒂,用尽全力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拖到了脚边。莱奥帕蒂尖叫出声,在他的下巴上打了两拳,斯蒂夫咧嘴一笑,继续用左手拧着乐队指挥柔顺的黑色长发。他用左手转动了一下,莱奥帕蒂的头也随之转了过来,他的第三拳落在了斯蒂夫的肩上。斯蒂夫顺势抓住手腕使劲一扭,乐队指挥哀号着跪了下去。斯蒂夫又拉着他的头发把他拽了起来,放开他的手腕,往他的肚子上打了三记凶狠的短拳。当第四拳就要落到他自己的手腕上的时候,他松开了头发。
莱奥帕蒂眼睛一黑,跪了下来,开始呕吐。
斯蒂夫走进浴室,从里面拿了一条浴巾出来,他把浴巾扔给了莱奥帕蒂,猛地把开着的行李箱拽到床上,开始往里面扔东西。
莱奥帕蒂擦了擦脸,站了起来,但仍在干呕。他摇摇晃晃的,抓住了衣橱的一端撑着自己,脸色像纸一样苍白。
斯蒂夫·格雷斯说,“穿上衣服,莱奥帕蒂,不然的话你就这么光着身子出去吧。这对我来说都一样。”
莱奥帕蒂像个瞎子一样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浴室。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米勒正安安静静地站在桌子后面。
他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惊慌,修剪整齐的黑色小胡子就像上嘴唇的一块污渍似的。莱奥帕蒂先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他的脖子上围着一条围巾,手臂上挂着一件轻便的外套,头上的帽子歪向了一边。他僵硬地走过来,身体微微向前倾,眼里一片空洞。他的脸色是惨绿而苍白。
斯蒂夫·格雷斯跟在他身后,提着行李箱也出了电梯,而夜班门卫卡尔,提着另外两个行李箱和两个黑色皮革乐器箱最后出来。斯蒂夫走到桌子边,厉声说:“把莱奥帕蒂先生的账单拿来吧——如果有的话,他要退房了。”
米勒隔着大理石桌面瞪着他,“我——我不认为,斯蒂夫——”
“好吧,我想也没有。”
莱奥帕蒂怪异而浅浅一笑,走出了那扇门卫替他打开的包着黄铜边的弹簧门。门外有两辆夜间出租车排队等在外面,一辆出租车反应了过来并开到了天篷下,门卫把莱奥帕蒂的行李放了进去。莱奥帕蒂上车之后,从开着的窗户里探出头来,他慢而低沉地说:“我替你感到难过,侦探,我是说真的。”
斯蒂夫·格雷斯退后了几步,木然地看着他。出租车沿着街道开走了,经过转角之后消失不见。斯蒂夫脚跟一转,从他的钱包里拿出一个0.25分的硬币,往空中一抛又接住。他把硬币放到夜班门童的手里。
“是金给你的,”他说,“留着给你的孙子们看吧。”
他回到旅馆,看都没看米勒一眼就走进了电梯,又乘着电梯来到了八楼,他沿着走廊往前走,用通用钥匙打开了莱奥帕蒂的房间。他进门之后又把门给反锁了,把床铺从墙壁上拉开,走到床后,从地上捡起了一把点32口径的自动手枪,把它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仔细地在地上寻找着那枚发射出来的弹壳,他在垃圾篓旁找到了它并捡了起来,但他还是弯着腰——盯着垃圾篓的里面。他的嘴抿紧了,捡起弹壳之后漫不经心地把它扔进了口袋里。接着他伸出手到垃圾篓里搜寻,掏出了一张撕碎了的纸片,纸片上面贴着一小片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碎片。然后他拿起垃圾篓,把床推回墙边,把垃圾篓所有的东西都倒在上面。
他从一堆火柴和碎纸片中找出了一些贴有剪报的碎纸片。他拿着纸片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几分钟之后他把碎纸片像拼图一样拼了起来,这时可以看出用杂志上的文字剪贴而成的内容。
在周二晚上准备好一万块钱,莱奥帕蒂。在你在沙罗特演出开场后的第二天。否则的话就别再演出了。——她的哥哥。
斯蒂夫·格雷斯哼了一声。他把这些碎纸片装进了一个旅馆信封里,放进了自己的内前胸口袋里,点燃了一支香烟。“这家伙还挺有胆量的,”他说,“我倒是佩服他这一点——还有他演奏小号的水平。”
他锁好门,站在此刻寂静无声的走廊上听了一会儿,然后走向了两个女孩的房间。他轻轻地敲了敲门,接着把耳朵贴到门板上。一张凳子吱吱地响了一下,脚步声朝门边走来。
“什么事?”女孩的声音很冷静,完全清醒。不是那个金发女孩的声音。
“我是旅馆侦探,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你正在和我说话呀!”
“我不想隔着房门说,小姐。”
“你有旅馆的通用钥匙,自己进来吧。”脚步声走远了。他用万能钥匙打开了门,轻轻地走进去,关上了门。一个褶型灯罩的台灯发出昏暗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金发女孩在床上大声地打着呼噜,一只手攥着她富有光泽的金发。黑发女孩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她的脚踝像男人一样交叉成直角,两眼无神地盯着斯蒂夫。
他走近她,指着她睡衣裤腿上长长的裂缝轻声说:“你没有生病,也没有喝醉,这道口子很久之前就撕裂了。搞什么鬼?是来勒索金的吗?”
女孩冷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地抽着烟。
“他已经退房了,”斯蒂夫说,“那方面,你可以想都不用想了,小姐。”他的眼神像鹰一样严厉,他黑色双眼死死地盯着她的脸。
“噢,你们这些旅馆侦探真让我恶心!”女孩突然火冒三丈地说。她猛地站起来,从他身边走过,走进了浴室,把门锁了起来。
斯蒂夫耸耸肩,摸了摸睡在床上的女孩的脉搏——扑扑跳动的脉搏很迟缓,这是喝了酒的人的脉象。
“可怜的妓女。”他低声说。
他看到衣橱上放着一个紫色的大手提包,闲来无事地把它提起来又放回去。他的脸再次变得僵硬。手提包在玻璃桌面上弄出了很大的声响,好像里面有一块铅。他迅速地打开它,一只手伸了进去。他的手指摸到了冷冰冰的金属枪,他打开手提包往里面看去,看到了一把小小的点25口径自动手枪。一张白色的纸条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把纸片夹出来,拿到灯光下——这是一张写了名字和地址的收据。他把纸条塞进口袋里,把手提包拉上。当女孩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正站在窗边。
“见鬼,你怎么还阴魂不散的?”她厉声道,“你知道那些拿着万能钥匙进到女孩的房间里的旅馆侦探都有什么后果吗?”
斯蒂夫懒洋洋地说,“知道,他们会惹上麻烦,还有可能被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