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麻烦是我的职业
“如果是这样的话,贝提格鲁先生,”瓦尔德曼说话的声调和音量又开始上扬,“您的妻子已经死了,您枪杀了波特·格林,您错就错在逃离了房子,还打了一个匿名电话,因为即使您是蓄意谋杀,法官也不会判您杀人罪。您完全可以辩护,自我辩护……”瓦尔德曼虽然没有大喊大叫,但声音洪亮,吐词清晰。
雷德尔看着他,满脸都是不露声色的钦佩。“如果您只是打电话报警,声称您对他开枪,是因为您听到了一声尖叫,然后拿着枪下楼查看,结果发现死者半裸着,脸上被抓出了血,然后向您冲过来,而您就……”瓦尔德曼的声音越来越小——“朝他开了一枪,完全是出于本能。任何人都会相信的。”他平静地说完。
“我开枪之后才看到他脸上的抓痕。”乔·贝提格鲁说。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房间。瓦尔德曼张着嘴,最后几个字还留在唇边。雷德尔大笑,伸手向后从臀部枪套里抽出他的枪。
“我感到很羞愧,”乔·贝提格鲁说,“看着她的脸让我很羞愧。也为她感到羞愧。你不会明白的,你没和她生活过。”
瓦尔德曼一言不发地站着,下巴朝下,目光若有所思,身子往前挪了挪。“我想就到此为止了,贝提格鲁先生。”他平静地说,“这很有趣,但有些痛心。现在我们去该去的地方。”
乔·贝提格鲁尖笑一声。瓦尔德曼赶忙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雷德尔。乔·贝提格鲁侧身跳下椅子,像猫一样在半空中做了一个漂亮的转体,很快跑到了门口。
雷德尔大叫着让他别动,然后非常迅速地开了一枪。子弹击中了乔·贝提格鲁,打得他穿过大厅撞在远处的墙上,扑通一声垂下手,半转着身子。然后他背靠着墙壁瘫坐下来,嘴巴张开,眼睛大睁。
“了不起,”雷德尔说,大跨步走过瓦尔德曼身边。“肯定两个人都是他杀的,警督。”
他弯下腰,又直起身,然后转身把他的枪放好。“不用叫救护车了,”他简洁地说,“不是我想要这样,但你让我很难办了。”瓦尔德曼站在门口,又点了一根烟。他的手微微发抖,看着手把火柴晃灭。
“难道你从没想过他有可能完全是清白的吗?”
“根本不可能,警督。一点儿影子都没有。这种案子我看得多了。”
“看得太多了……”瓦尔德曼生疏地说,黢黑的双眼冰冷吓人、怒气冲冲。“你看到我搜他的身了,知道他没有佩带武器。他能跑多远?你就因为他喜欢显摆就把他给杀了。没有别的理由。”
他经过雷德尔走进大厅,在乔·贝提格鲁身旁弯下腰,伸手探进他的夹克衫,摸了摸他的心跳。他直起身,转过头来。
雷德尔浑身冒汗。他的眼睛眯着,整张脸看起来极不自然,手里依然抓着抢。
“我没看见你搜他的身。”他低声说道。
“所以你认为我是个傻蛋,”瓦尔德曼冷冰冰地说,“即使你没撒谎——你现在就在撒谎。”
“你是我的上司,”雷德尔沙沙地喘着粗气说道。“但你不能说我撒谎,伙计。”他把枪举起来一点。瓦尔德曼的嘴唇轻蔑地卷了卷,一句话也没说。过了一会儿,雷德尔慢慢地移开枪口,朝枪管里轻吹一口气,然后把枪收好。“我犯了错,”他干巴巴地说。“你可以按你的意思向上头报告。你最好再找个搭档。是的——我开枪太快了。就像你说的,这家伙可能是无辜的。不管怎么说,太疯狂了。他们大多数情况下会判他坐牢,比如说一年,或是九个月,然后他会出来。没有了葛莱蒂,他应该能过上好日子。是我毁了这一切。”
瓦尔德曼几近平和地说:“毫无疑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很疯狂。但是他确实打算把他们俩都杀了。整个计划都是这么安排的。我们都知道。而且他出去的时候根本没有穿过地板炉。”
“啊。”雷德尔双眼睁开,嘴巴大张着。
“我和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他。马克,这是他唯一感到惊讶的事。”
“他必须经过啊,没有其他的路了。”
瓦尔德曼点点头,又耸耸肩。“我们没发现别的路——现在也没必要了。我会打电话说明的。”
他从雷德尔身边经过走到起居室里,坐在电话旁边。
前门的门铃响了起来。雷德尔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乔·贝提格鲁,又看了看门,轻轻地走到门厅里。他走到门前,略微打开,露出大约六英寸的一条缝,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瘦削男子,看起来风尘仆仆,戴着一顶高礼帽,穿着一件斗篷,尽管雷德尔根本不知道他穿的到底是什么斗篷。男子脸色苍白,黑色的双眼深深地凹下去。他拿下帽子,微微鞠了个躬。
“贝提格鲁先生在吗?”
“他很忙。您是哪位?”
“我今早给他留下了一种新的鼻烟样品。我想知道他喜不欢。”
“他不想要鼻烟。”雷德尔说。长相滑稽的怪家伙。从哪儿冒出来的?或许,最好检测一下那些粉末里有没有可卡因。
“好吧,要是他需要的话,他知道到哪儿去找我。”宾格教授礼貌地说,“祝您下午好。”他摸着帽檐,转身离开。他走得非常缓慢,风度翩翩。他只走了三步,雷德尔就用他平常不怎么使用的严厉的声音喊道:“请您进来稍等,先生。我们可能想跟您谈谈您的鼻烟。我看起来那东西不太像鼻烟。”
宾格教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手臂藏在斗篷底下。“请问你是谁?”他语气疏远傲慢地问。
“我是警察。这间房子里有件杀人案。有可能跟鼻烟有关……”
宾格教授微微一笑。“我只和贝提格鲁先生做生意,警官。”
“你回来!”雷德尔咆哮道,把门全部拉开。宾格教授往门厅里看了看,噘起嘴唇。不过他没有动。
“为什么,那看起来像是贝提格鲁先生躺在地板上,”他说,“他生病了吗?”
“比这更糟。他死了。照我说的——你回来。”
宾格教授从斗篷里伸出一只手,手里没有武器。雷德尔作势朝臀部枪套掏枪,这时放松下来,放下了手。
“死了,呃?”宾格教授几乎雀跃地笑着说道。“你不要为这事烦心,警官。我想是他打算逃跑的时候有人朝他开枪了?”
“你回来!”雷德尔开始走下台阶。
宾格教授挥着他又长又白的左手。“可怜的贝提格鲁先生,他已经死了整整10年了。他只是不知道而已,警官。”
雷德尔走到了台阶下面,恨不得又把枪掏出来。宾格教授眼睛里的某种东西让他浑身发冷。
“我想你碰上大麻烦了,”宾格教授彬彬有礼地说。“很大的麻烦。但其实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