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游戏
我靠在一棵树旁坐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手背擦掉不停流出的鼻血。左侧的脸颊和侧腹都火辣辣地疼。一只眼睛依然无法睁开,也许休息下就好了。因为我相信任何痛苦都会慢慢消去的。
我慢慢地转了下身体,看到了自己刚才逃过来的方向。所有帐篷都倒在地上,呈现出废墟一般的景象。那里看不到任何身影,也许大家都平安地逃进了这片树林或者对面的那片树林吧。——她呢?我依然没有找到理代,她也和琉美躲进安全之处了吗?希望她能平安无事。也许,她躲在我对面的那片树林里吧。
还好,大家都躲起来了。
大地发怒的声音震动着鼓膜,整座山都在晃动。好像某个地方的树倒了,紧接着便听见了女孩子的惨叫声。喊着“怎么了”的那个声音,难道那是隆彦?所有的声音似乎都离我很远。
有没有谁在我的附近呢?于是我开始寻找,可四周一片漆黑,使我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此时一种压抑的无助感涌上心头。我应该给大家发个信号,告诉他们我在这里,于是我叫了起来,可声音微弱得连我自己都无法听见。
也许,我的生命快要结束,现在应该做好面对死亡的心理准备了。据说人在快死的时候是可以感觉到的,临死时会看到一生经历中的一连串场景,此时,我的眼前如同放电影般,回忆里的一幅幅画面不断显现。第一幅画面是在小海线上的车厢里,依次是江神、望月、织田的笑脸;等公车时进入的那家咖啡店;在店里看见的人;在车里看见的人;野营时遇到的人;深藏不露的火山顶上的那片透彻的蓝天;田野间的微风;露营时的篝火;不可思议的月夜;负责做饭;那件奇怪的事情;火山第一次喷发;以及之后接二连三发生的惨剧……死亡,杀人,理代。
理代在哪里?人生的最后一刻真想和她在一起,即使不能牵着她的手,只要能看着她死去,我就心满意足了。反正早晚要死,我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子,即使它会如同被丢弃的玩偶般支离破碎,我都不在乎。我只希望自己死的时候能守在她的身边。
“理代!”
去对面的树林吧。既然她不在这里,那就应该在对面的树林里吧。我的胳膊和腿都还在,即使身体断成了两半,我也要用双手爬过去。
我刚迈出几步,就倒在了地上,我用双臂支撑起身子却无法动弹。我使劲抓住地面,努力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想起她的面庞。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问,理代,是你杀了人吗?
第5节 :杀人游戏之夜(1)
第一章 杀人游戏之夜
1
“《Y的悲剧》。”织田马上回答道,嘴里还嚼着口香糖。
“《Y的悲剧》?这个让我说出来就好了,接下来是‘Ki’,嗯……《九英里的步行》。”望月接道。
“啊?短篇也可以?”
“只要是一系列的作品收录在一册里就可以吧,江神?”
江神会长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望着车窗外的高原。“玩游戏哪来这么多条条框框。”他冷漠地回答道。
“那就《九英里的步行》,爱丽丝,接下来该你了。”
“又转到‘Ru’了,用下我的制胜绝招。”我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的书架,从书架的一头一个一个地回忆起书名。四个年轻人却在列车里如同说梦话般地说着一些奇怪的话,真不知道周围的乘客会怎么看。
“Ru……Ru……噢,想起来了!《怪盗亚森?罗宾对名侦探福尔摩斯》。”
聪明的人一定看得出来,其实我们在玩侦探小说书名的接龙游戏。“喂,怎么能在《Y的悲剧》和《九英里的步行》后接上这样没水准的作品呢?太小儿科了吧。”
我正要反驳他时,江神却简短地插了一句:“游戏而已。”
望月也插了一句:“正确的发音应该是《怪盗与名侦探》吧。”
这些学长真是愁煞我也。
本人名叫有栖川有栖,是英都大学(京都的一所私立大学)法学院法律系一年级学生。这个奇怪的名字是老爸给我起的,因为他一贯认为凡是容易被大家记住的名字才是好名字。顺便提一句,我老爸的名为“一”,想必也是因为他觉得“一”很好记吧。
今年春天,我如愿地考进了朝思暮想的大学。
京都皇宫附近的樱花伴随着徐徐春风优雅地飞舞,在这大好春光下,我兴奋地来到学校登记选课。
只见不大的校园内挤满了学生,走路时不碰到别人都很困难,这番热闹的景象应当归功于学校大大小小的社团。新生入学时,各个社团的成员都会派出专门的招新小组,为本社团招收新成员。入团接待处的桌子在两侧依次排开,校园里散乱地放着各社团自己制作的宣传板及宣传道具,有跑车、帆船、滑翔机等。放眼望去,校园的一角空手道部正在表演破瓦;戏剧部正在表演哑剧;职业摔跤研究会的摔跤选手正在表演蒙面翻跟头。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世界博览会还是游乐场?
虽然我确实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了,但作为一名刚刚卸下考试这个沉重包袱的新生来说,节日般的校园的确也令人愉悦。
“你是新生吗?”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出来揪住了我,“还没想好加入哪个社团吧?你学过击剑吗?”我有些不自然地拒绝了他。
“你好!这里是ESS社团,请问你喜欢英语吗?如果我想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社团,进来喝杯茶吧。”虽然邀请我喝茶的这位学姐很漂亮,但轻易失去理性不是我的风格。
这时,有人发给我了一张蓝色宣传页,我拿起一看,原来是一张“错误百出的选课建议”。上面写道:“决定考试成绩取得多少个‘优’的关键在于你选择了哪些课程。大学和高中完全是不一样的,有些教授很严格,即使你每节课都去且非常认真地做笔记,也不见得期末成绩就能拿到‘优’;而有些教授很仁慈,即使你考试时带着别人的笔记进入考场都能拿到‘优’。虽然其他社团为了招募新成员,也给大家提供了一些选课意见,但只有本社团的建议才是最最实用的!”宣传页的最下面还写着某文化社团的名字。这也太出格了。
“同学们,让我们团结起来,共同反对学校的校企(指学校和企业)勾结行为,坚决与之斗争到底!”
我从这位高喊口号的“勇士”旁边穿过,刚要进入法学部选课登记处的时候,又一次被截住了:“如果你喜欢体育的话,尝试一下拳击怎么样?”
我心里暗自嘀咕:“拜托你选人的时候看清楚了再问,看见你这副样子就够我受了。”为了清楚地表示出我的态度,我立马往旁边一闪。
由于闪得有点猛,我撞到了别人,只见那人手里的书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我连忙道歉:“真对不起。”就在我低头道歉时,正好看见了地上那本书的名字,是中井英夫的《献给虚无的供物》。
“这本书很耐读吧?”我拾起书,一边递给他一边问道,他则露出洁白的牙齿冲我笑了起来,微微卷曲的长发直至肩膀。看样子这个男生比我大好几岁,所以应该不是新生。如果他把头发剪短的话,我甚至会以为他是一名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