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异闻录
没有一人,发出声音。
破风声“呜呜”响起,两个竹节制成的抓手从连接断崖两岸的绳索上面滑了过来。两个族人板着抓手,呼啸一声,双腿用力一蹬,悬空荡了过去。
不多时,只剩龙都和我们。
龙都单手扣着竹节,回头一笑,身影迅速消失在山谷间的黑暗之中。
“其实咱们完全可以不过去。”月饼探头瞧着深不见底的悬崖,“金丝楠木上面的字,应该就是这次任务的喻示。”
我点头赞同:“月公公言之有理。”
月饼眨了眨眼:“所以……”
“所以,咱们还是要过去。”我快跑几步,纵身一跃,抓住竹节荡了过去。
月饼的声音在身后传来,高速滑动中断断续续。
“南少侠居然这么主动,杂家很意外啊!”
山风凛冽,割脸如刀,萦绕在山间的层层黑雾扑面散开,山寨豁然开朗,火把照亮黑夜,灯火阑珊。
当你老了,突然察觉不经意的瞬间匆匆流逝着青春在某个灯火阑珊处,白发泼染了少年时擦肩而过的梦想,从而徒感悲伤。还是依然相信,任凭世界变幻不定,迷雾重重,早已不是曾经模样,却始终坚持最后一点无怨无悔的自我?
我和月饼,从来都是同样的选择!
虽然,我们俩,都恐高。
二十
也不知荡了多久,我瞅准石台准备来个漂亮的姿势收场,结果没收住前冲势子,“蹬蹬蹬”跑了好几步,还是没稳住重心,直接仆街式摔倒。
月饼也好不到哪儿去,脸色煞白地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村民们欢呼一声,看来是喝了药酒能说话了。几个老人吹着竹子做的乐器,女子们端着米酒笑吟吟唱着歌。
我正要起身,人群里闪出几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镰刀,一把摁住我们,雪亮的刀刃抵着脑袋,向下砍落。
完了!中计了!我吓得闭了眼睛。还没来得及感悟生死,只觉得脑袋一凉,掉了大一片东西。
我想到传说中张献忠种种变态酷刑,有一种“骨刑”,是俘获了对方士兵,用刀子把头皮削掉,只剩光秃秃的头骨,偏偏人还死不了。在两军再次交战时,驱逐俘虏走在阵地最前沿,震慑恐吓敌军。
我急忙挣身摆脱,却被山民死死压着,脑袋又挨了一刀。
“理个发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月饼慢悠悠说道。
我睁眼一看,月饼盘着腿一本正经坐着,山民正用镰刀削着他的鬓角。
“委屈二位了,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会得到这种礼节。”龙都招呼着族人,“准备风猪、好酒,待客!”
几丝头发落进脖子,痒痒得难受。我哭笑不得,有吃有喝还理发,这VIP服务也太周到了!
我和月饼大眼瞪小眼,眼睁睁瞅着对方脑袋两侧的头皮刮得锃亮,脑门的头发束成揪揪,垂成一条马尾辫子,整个一个杀马特造型。
理发仪式结束,族人们欢呼着进了山寨,龙都笑吟吟地说道:“两位,请进。”
“南瓜,看不出你的脑袋还挺圆。”月饼摸着辫子,“咱这造型可以玩摇滚了吧?”
我剔弄着夹在衣领里的发茬:“摇你妹!我下个月还有签售会啊。”
前方传来欢歌笑语,月饼笑了:“还真有摇摆的妹妹。”
只见山寨中央,旺盛的篝火上烤着一只整猪,两个族人忙活着刷调料。金黄色肉皮“嗞嗞”泛着油泡,聚成颗颗油粒子,顺流落入篝火。火焰旺盛着红黄火苗,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
族人们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女孩们穿着红、蓝、绿、橙的彩衣彩鞋,火光映红的容颜透着原始的野性美。
龙都又是一声高呼,几个姑娘嬉笑着跑来,拽着我和月饼加入人群,随着此起彼伏的歌声跳起舞蹈。
这种最原生态的气氛,感染着内心最原生态的欢乐。
我天生没有舞蹈细胞,不是左脚踢着姑娘的膝盖,就是右脚踩了姑娘的鞋,绷着腿跳得满头大汗。月饼不愧是古城酒吧领过舞的男人,居然跳得有模有样,引得众人阵阵欢呼。
一圈舞蹈跳罢,龙都引着我们坐在最中央,几个族人端上盛满烤风猪的大盘子,从腰间取下山刀,熟练地切割成肉条。
龙都介绍着:“荔波特产,风猪。每年冬至到立春的时候,取上等乳猪,用盐和调料涂抹,放大缸内腌渍一天一夜,再用米酒浸泡十天。取出晒七天,里外抹菜油、麻油,风干即成。好吃得很!”
折腾了大半夜,我饿得早就前心贴后心,而且风猪肉实在太香了,光是闻闻味儿就勾得馋水直流。我几次想下手,碍于礼节忍了再忍,只能瞅着最大一块肉条时刻做好准备。
月饼捅捅我的胳膊:“从左往右数,第三块最大的那条,我的,别抢。”
我心说这事儿还有提前打招呼的?谁手快归谁!
龙都举起竹碗,环视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魂归魂、尘归尘,千里不留身,故土埋家人!”
众人举碗一饮而尽。我不明所以,正犹豫着,月饼早已干了酒,抹抹嘴角:“放心喝,就没问题。”
我也就不含糊了,一碗酒下肚,只觉得嘴里满是清甜的米香,全身暖洋洋的,四肢百骸无不舒服,肠胃都要随着酒劲融化了。
龙都放下竹碗,双掌拍击了三声。人群左右闪开,两个族人扛着女尸走了进来,把女尸放进篝火,族人们左右摇摆,唱着悲凉的歌曲。
“每年,我们都要经历好几次,”族长面色悲戚,“接下来的事情,两位别见怪。”
我想到某些部族的习俗,心里一惊,别不是要吃人吧?
篝火越来越旺,火星噼啵。女尸渗着油脂,鲜红的肌肉烧成炭黑色,渐渐缩成一团。一个身材矮小的族人咬着尖刀站在篝火旁,停顿了几秒,不顾篝火旺盛,挥刀豁开女尸胸膛,麻利地剜出心脏,捧在手中举过头顶。两个中年女子抬着一尺见方的金丝楠木盒子,接过心脏放入盒中,默默地走了。
“这两个女人,是阿彩的母亲和姨母。”龙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举碗对着族人们,“今天,百年诅咒,由他们解除,痛饮!”
二十一
我打着酒嗝,脑袋轰轰的天旋地转,盘腿坐在龙都的竹房里,望着月饼傻笑:“再来一碗。”
月饼靠着墙才不至于摔倒,涨红着脸:“这酒后劲真大,见风就倒。”
龙都掰了块茶砖丢进炉里煮着:“我知道你们有许多疑问,也谢谢你们的信任。我会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你们,这也是他们的嘱咐。”
以下是龙都的讲述,由于我喝多了有些断片儿,听了个大概,后来和月饼对照着做的记录——
中国西南深山,世代居住着一个神秘的部族,以树为图腾,自称“森林之子”。
这个部族天性和平,极少与外界交流。只有在森林里迷路、受伤的猎户,对着周围最古老的树祷告,并用鲜血在树身写下姓名,两个时辰之内,部族的人就会赶到,把猎户救回寨子精心治疗,伤愈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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