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掩埋的人生
“我们?你一直提到的‘我们’是谁?”我说。
“你没有车,”莱拉说,“你的车仍是证据,记得吗?”她倾身越过桌子吻我,“此外,我不会让你撇开我去做这件事。我要确保你不被另外一个威士忌酒瓶砸到。”
五
丹·洛克伍德住在艾奥瓦梅森市的老旧蓝领区,在铁轨北面,房子与街上其他房子混杂在一起。我们开车经过了那间房子两次,仔细对照我们在网上找到的信息核查门牌号。第二次经过后,我们开车穿过他屋后的小巷,越过凹坑,避开雪堆,寻找生活的痕迹。我们看见一个堆满了白色垃圾袋的垃圾箱,立在房子的后门旁。我们还看见有人用铲在齐膝深的雪地里开出一条路,联结房子和小巷。我们暗暗记下这些,继续开了几个街区,最后一次商定我们的计划。
中途我们在路边的沃尔玛停下来,买了一个亲子鉴定工具,里面有三根棉签,一个样本信封,以及怎样从脸颊内侧刮掉皮肤细胞的说明书。莱拉把工具装进她的钱包。我们决定直截了当。我们会去丹家,问问他1980年在世的所有男性亲属的情况,然后请他让我们擦拭他的脸。如果这行不通,我们会实施B计划——跟着他直到他吐出他的口香糖或者类似的东西。
“你准备好了吗?”我问道。
“让我们去见丹·洛克伍德。”她说着,把车停在车道。
我们把车停在了那栋房子前面,一起走上前面的人行道,摁了门铃。一个中年妇女应了门。她的脸由于抽烟而过早地苍老,烟味像手套拍打着我们。她穿着一套青绿色的运动服和一双蓝色的拖鞋,头发像一团烧过的银丝。
“我们能跟丹·洛克伍德谈谈吗?”我问。
“他出城了。”她说,她的声音低沉,仿佛她需要清清嗓子,“我是他的妻子。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不用,”我说,“我们真的需要跟洛克伍德先生谈谈。我们可以再来——”
“有关他的老爸?”她说。我们已经开始从门边转身,但是停了下来。
“你指的是道格拉斯·洛克伍德?”我说,尽量显得正式。
“没错,他的老爸,失踪的那个。”她说。
“事实上,”莱拉说,“我们就是为这个来的。我们希望跟洛克伍德先生谈谈这件事。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应该马上到家了,”她说,“他在从明尼苏达回来的路上。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进来等。”她转过身走回去,指向一个棕色的乙烯沙发。“请坐。”
咖啡桌上的一个烟灰缸里装满了烟头,有几个是万宝路的,但更多的是维珍妮牌女士香烟。“看来你喜欢万宝路。”我说。
“那些是丹的,”她说,“我抽维珍妮。”莱拉和我交换了一个眼色。哪怕洛克伍德太太离开房间一秒钟,我们就能轻易获得我们的DNA样本。
“你说洛克伍德先生在明尼苏达?”我说。
“你们看上去实在太年轻,不像警察。”她说。
“嗯……我们不是警察,”莱拉说,“我们来自另一个机构。”
“你是说像社会服务这种?”洛克伍德太太问。
“丹去明尼苏达找他父亲吗?”我问道。
“是的,”她说,“他听说他父亲失踪后就去了那里。大风暴那天他离开的。”
我看着莱拉,为洛克伍德太太的话感到困惑,“丹是在风暴之前还是之后去的明尼苏达?”
“星期五,就在风暴来袭之前。他被大雪困在那里了。几个小时前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在回家的路上。”
我在脑中做计算。道格拉斯·洛克伍德在星期五绑架了我。那天晚上风暴增强,我藏在猎人的小屋。我星期六度过了暴风雪,星期天步行去了农场。据明尼苏达警方的说法,道格拉斯·洛克伍德星期天才失踪。
“这么说在他出门前他告诉你他父亲失踪了?”我说。
“不是的,”她说,“他星期五接到一个电话……哦,那是什么时候?下午晚些时候——我记不清了。他躁动不安,说他必须去老爸家一趟。他是这么说的,然后他就出门了。”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道格拉斯·洛克伍德失踪了?”莱拉问。
“星期天我接到了一个警察的电话。他想跟丹谈谈。我告诉他丹不在家。于是他问我是谁,最近有没有见过丹的老爸。我跟他说没有。”
“那个警察叫鲁珀特吗?”我问道。
“我不清楚,”她说,“可能是。接着他那个讨厌的继母打来了电话。”她说着,噘起嘴。
“继母?丹妮尔·哈根?”我问道。
“没错。她好多年没跟丹说过话了。估计就算他要渴死了,她也不会对他吐唾沫。她星期天打电话给他找事。”
“她说了什么?”我说。
“实际上我没跟她说话,”她说,“我以为又是那个警察,因此我把电话转到了答录机。”
“她说了什么?”莱拉问道。
“哦,我想想……她这么说的……DJ,我是丹妮尔·哈根。我只想告诉你警察今天来这里找你那个狗屁父亲。我告诉他们我但愿他死了。我但愿——”
“等等,”我说,打断了她,“我认为你搞错了。你是说她打电话来告诉你DJ失踪了?”
“DJ没有失踪。他的老爸失踪了。道格拉斯失踪了。”
“可是……可是……”我结结巴巴地说。
莱拉从我结巴的地方继续说。“但是,道格拉斯是DJ。”她说,“道格拉斯·约瑟夫。他的首字母是DJ。”
“不,丹是DJ。”洛克伍德太太看着我们,似乎我们试图让她颠倒黑白。
“丹的中间名是威廉。”我说。
“对,但他还是个小孩的时候,他父亲跟那个婊子结了婚。她喜欢别人叫她丹妮,觉得这让她听起来像个假小子。一个家不能有两个丹尼,她便让大家叫她丹妮,叫他小丹尼(Danny Junior),过了一阵后他们就干脆叫他DJ。”
我的头开始旋转。我把一切都搞错了。莱拉看着我,她的脸苍白,她的眼神告诉我她也明白了我早就了然的事情——我们在杀害克丽斯特尔·哈根的凶手的起居室中。
“好啦,丹回来了。”洛克伍德太太说着,指向开进车道的一辆皮卡车。
六
我试图想出一个方案,但是我听到的全是对自己的咒骂。那辆卡车经过窗前,在房子旁边的车道上停了下来。驾驶室门开了,夕阳投射出足够的光芒让我看见一个打扮得像伐木工留着平头的人从卡车上下来。我看着莱拉,用眼神恳求她,希望她能想出逃离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