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黑鸟
“那家伙一听到我喊他。居然拔腿就逃。没做亏心事更别提他的车凹成那样,凶手肯定是他。”
“被你那样凶巴巴地一叫,谁不想陶?何况,车子有凹痕也可能和理佐子的事故无关。再说,昨天才撞车逃逸的家伙,怎会隔天又若无其事地回到案发现场?”
“世上厚脸皮的家伙意外地多。像我,前一天在家庭餐厅的停车场撞到人,之后还不是每天上那家店吃东西,当然一样是没驾照啦。”
“你另当别论。”
“因为太过耀眼?”
前方是丁字路口,青色轿车往右,灯号恰巧转黄。正常状况下,此时应该踩煞车,老实停车等绿灯,但想也知道,茧美星球没有这一类的常识,只听她命令“打好方向盘”,油门踏板又踩得更深。随着车子加速,我很担心胃会突然蹦出喉咙,但我尚有一丝理智,明白当下要是吓到恍神就万事休矣,于是死命睁开怕到想闭上的双眼,右打方向盘。
顺利弯过转角,刚松口气没几秒,茧美又理所当然地打算踩下油门,青色轿车却骤然停下。要撞上了!我一边惨叫,硬是挤开茧美踩到煞车。车子彷佛连车尾都翘起般停住,而我和茧美都稍稍往前飞离座位才又坐回来。
前方道路由于施工禁止通行,应该早在丁字路口就设有告示广告牌,我却完全没注意到,想必口罩男也一样,才会在过弯后慌忙停车吧。
茧美判断与行动都非常快速,只见她立刻跳下副驾驶座,跑上人行道,朝着刚从青色轿车摇摇晃晃下来的口罩男追去。
口罩男好不容易走上人行道,脚步依旧踉跄,反观茧美却宛如装甲车驱动着履带前进,步伐相当稳健,胜负不言自明。不消多久,茧美庞大的身驱猛地撞向男子。路上不见行人,而工地里的工人也都专注于施工作业,男子就在无人目击的情况下瘫倒。茧美真的是行动非常利落,一把提起男子便往人行道边上走去,彷佛拖着一只大僧侣袋,两人就这么消失在破旧商务旅馆后巷。我连忙快步跟上。
不知是茧美体态浑圆,还是她的身手太过纯熟,眼前她将男子押在墙上以右肘痛殿的画面,完全感觉不到杀戮的戾气,反而有种像在观赏职业摔角的安心感。当然,那只是我的错觉。“磅”地一声,口罩男吃了个拐子,然后又是“磅”地一声,又一声。口罩男翻起白眼,就要昏厥。
“喂,你发什么呆?”茧美对赶来的我喊道:“快搜出这家伙的皮夹。”
我拾起口罩男落在一旁的包包,慌慌张张地伸手摸索。“找到了。可是,你要这东西干嘛?”
“还用问吗?当然是要他付赔偿金。他撞凹的车送修要钱吧?还有损害赔惯呀,像是给我们的精神赔偿费之类的。”茧美左手把口罩男压在墙上,语气淡然地说道。精神赔偿费?究竟是要赔偿谁的哪种精神损失?我听得目瞪口呆,怎么看都是这个被打到剩半条命的男子有权要求赔偿吧?
“不是我!”口罩男使尽最后的力气开口:“我根本没有肇事逃逸。”
“吵死了。到这个地步你还狡辩什么?不然你为啥要逃?”茧美右臂使劲抵着口罩男的喉头,他连一声都哼不出。“小子,抽走纸钞和信用卡。”
我听从她的命令,翻看口罩男的皮夹,纸钞大概有十万圆。先不论此刻的行动是对是错,我确实感到莫名兴奋。皮夹内共有两张信用卡,我仔细查找,想瞧瞧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露出零钱隔层的小透明夹炼袋突然掉落在地。全装着白色粉末,总共三袋。
“啊。”
“怎么?”
我捡起小袋子,兀自观察。
“喂,不准动。”背后响起话声,我满腹狐疑地回头,只见一名鼻梁高挺、长发长腿的男人,即便他手上没枪,那锐利的目光已威吓力十足。男人左手亮出手册,“我是警察,不准动。”他的嗓音非常低沉。
这人正是不知火刑警。
七
几天后,我和茧美待在深夜一点的街灯下。四下黑暗,风很冷。茧美那身衣着因为是最适合这个季节的装扮,想必有一定程度的防寒作用。相较之下,我只穿短版的外套,冷得牙齿不停打颤。
“我为啥要干这种事?”茧美抱怨着。
“假如我出马,海斗肯定会当场认出。况且,你都帮到这个份上了,还在嘀咕什么。”
“现在是半夜一点,小学生怎么可能醒着。”
“或许会被吵醒呀,我这是预防万一。”
杵在电线杆暗处的我不断搓着双手取暖。
“那么,这个就麻烦你。”我将大盒子递给茧美,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装进白色大布袋,叹道:“居然买这么贵的东西,你以为是谁买单啊。”
“他的信用卡。”
“这是犯罪,好你个混账小偷。”
我没搭理她。她说的没错,这是不折不扣的偷窃行为。数天前飞车追逐的后续是,遭茧美狠揍一顿的口罩男被赶到的不知火刑警逮捕,罪名是持有禁药的现行犯。不知火刑警刚看到我时,一直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于是我告诉他从前曾有借车一事。“哦,你就是当时的那位。”不知火刑警的神情顿时缓和,“其实,刚刚署里接获报案,说是两名歹徒抢走黑色房车,还报上我的名字,我才追过来的。”
“这招是向您学的,当时情况很紧急。”我面不改色地找台阶下。
“就是说啊。”茧美同样不带丝毫罪恶感地扯着谎,“这家伙持有可疑的白粉,要是他逃掉就糟了,所以我们决定找你来,让你立功。”
不知火刑警一语不发,环顾四周后,捡起掉在地上的小塑料袋,弄破沾了些白粉,拿到舌上一舔。几秒钟的沉默过去,他像在品尝白粉的味道,也像在思索。这位不知火刑警的形象与一举一动,有点像电影里的金·哈克曼,散发着不良刑警的气质。我忽然有个想象,说不定不知火刑警不受一般常识或规矩束缚,也或许他总随时随地计算着能得到多少好处。
“好。”他终于开口,“这个男的由我逮捕,现场交给我处理,快消失吧。至于你们干的好事,我就放你们一马。”
“咦?”我还愣在原地,茧美已听懂,“那就麻烦你,多谢啦。”她显然打算撒手不管,火速闪人。
“就当是上次的谢礼。我不是硬抢你的车吗?要是上头知道也很麻烦。总之,那次你帮了大忙。”不知火刑警装模作样地抬起右手,微微向我行举手礼,还轻吁口气。
“呃,不客气……”虽然有些慌乱,我仍强装冷静,低头回礼:“这下就两不相欠喽。”
不知火刑警似乎很满意这交易,频频点头。
“喂,好了啦,快把人带走。这家伙就交给你。”即使对方是刑警,茧美依旧不改粗鲁的态度。她一把拎起口罩男,送向不知火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