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小说·流沙
“别叫我小鬼,我都多大了。”穆城嫌弃地撇撇嘴,却仍是不甘不愿地挪到男人身边,捏起男人手心的黑色物质细细看了看,又闻了闻,面上瞬的惊恐,“炸药!”
“糟了!”穆溪暗自一惊,正要迈出的脚步因袋中忽来的震动而止在原地。将掏出的黑卡贴于耳廓,内里传来的声线令她眸色微沉,“张谦。”
“看来,你们似乎又知道了一些事。”话筒中传来男人从容的声音,话语间带着丝笑意,“想见我就带着账本来吧,黑卡的磁波发射距离不会超过一公里,我想你应该能找到我。”
“张珊和账本有什么联系?”
“知道吗?这本账本开始还是珊珊给我的,”男人说着,轻笑了一声,继续道,“陈百祥过于自以为是,将账本的下半部分装成是一般的书,藏在陈媛房内的书架上,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结果不巧,被到家中做客的珊珊发现了。珊珊即使只看得懂大概,却也能认出账本上的几个大人物。她悄悄把账本带出了陈家,出于自保,她选择远离了陈媛,也因此发生了之后的事。”
张谦声音微扬,语气逐渐发冷,“这件事令陈百祥注意到了珊珊,他察觉到账本不见的前夕,这位陈媛的同学曾进过陈媛的房间。他在事后派出的人到处搜查,逼的珊珊只能将账本藏在那间老屋的柴房里。陈百祥的搜查未果,引起了王莽的注意。王莽一直对于陈百祥突然出现,并压自己一头而感到恼怒。而这件事让他感觉到,这是抓住陈百祥把柄的好机会。之后他借着警方的便利,开始大肆搜寻珊珊的身影。他在老屋的卧室找到了珊珊,但除此之外却什么都问不出。王莽一时恼怒,将人毒打了一顿,之后发现珊珊已经没了气息,便将人埋在了屋后不远沙地里……”
“然而,张珊却并没有死。”骤然扬起的声音,截住了男人的话头。目光从离自己不过几百米远的男人身上,落到其脚边两个被绑成团,嘴部封上了胶带,仍是不停发出呜咽声的中年男人身上,目光不由一紧,“她活了下来,但因为受到过激的刺激,患上了忧郁症。而在你回来之前,包括你回来之后,自然是有人帮着照顾着她,让我猜猜——是张珊的老师?”
“不,她死了,她在两个月前离开了我……”张谦回过头,望着来人苦涩地笑了笑,说话的语气中多了丝叹服,“你很聪明,你是怎么猜到这个人是珊珊的老师的?”
“疑点有三,”穆溪与季睿悄悄交换了个视线,继而面不改色地举起三根手指,扬声道,“第一,作为一个局外人,对于事件的□□未免也太过于清晰,让人产生疑虑。二,张珊的老师的屋内堆积的腐木,与老屋内的是同一树种,且腐烂的痕迹有很大的相似性。在当下这个时期,想见到木制物都难得,何况是这么大量的柴火。第三,老师屋里的灶膛内,有不少白色粉尘状的堆积物。我想现在的人都清楚,这是蓄水果皮灼烧留下的残余物,这就说明她平日并不缺少蓄水果的使用。然而那天并不巧,屋里残余的水量只够充满半杯水,而屋子周围也没有蓄水果的种植,这就有理由怀疑她,是有人补给她而后继有力,或是别有住处。”
“穆小姐的推理真是让我自叹不如,但季队长若是再上前一步,我可就要按下这个按钮了。”张谦说着,扬了扬手里小巧的控制器,脚上的皮鞋踢了踢两个满目慌乱的男人,笑容略显轻蔑。
“你杀了陈媛和赵坤,是为了替妹妹报仇,那么你抓了他们两个又是为了什么,”穆溪上前了几步,将路程过半的季睿拉到身边,扬了扬出现在手中的账本,“只要把这两本账本交到京都,陈百祥肯定能身败名裂。而王莽,你自首进警局难道不是为了故意激怒他,让他留下在审讯室殴打犯人的证据吗?”
张谦眼眸青垂,俊朗的面上蓦地扬起抹灿烂的笑容,死寂的目光忽地爆发出令人心惊的亮光,执着而疯狂,“我只是——想让他们试试和我妹妹一样,被泥沙掩盖的滋味!”
“当心!”季睿一个惊呼,扑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姐弟俩。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地面猛然的颤动,世界仿佛进入了无声状态。
五米多高的沙尘被轰然炸起,巨大的气浪卷起了几百米开外地底的泥沙,地面一度成中空的漏斗状。周围堆积的沙尘沿着斜坡迅速滑下,隐隐形成一道漩涡。未来得及落下的黄沙,被高空的罡风卷入,与爆炸的气浪形成一股对流,沙砾顺着风砸入深坑,地面的堆积物被掀起,又再度砸下。
王莽被沙砾砸得生疼,却只能惶恐看着陈百祥被狂风卷起,又生生砸落在坑中。忽地一声呜咽,王莽崩开了绑着自己的绳子,四肢奋力向上蠕动着笨拙的身子。无力地挣扎使他身体越陷越深,磨开的十指在内陷的坡上,留下鲜红的十道指印,很快又被滚落的沙砾掩盖。沙尘迎着他绝望的眼神,掩盖了他的胸口、脖颈、鼻腔,直至头顶,高举的手臂猛然颤了颤,在下一秒,终是没了声息。继而,完全淹没。
三人狼狈地从沙地上爬起,穆溪掸了掸满身的沙尘,视线落到空无一人,却仍是不停陷落的沙坑,一时的沉默。
穆城起身时打了个踉跄,站定后,看着远方的沙尘的目光微微颤动。脏兮兮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恐惧,伸手捏住了穆溪的温热手掌。
穆溪轻轻侧过头,感受到手中冰冷的手指,不由安抚地揉了揉少年一头的乱发,眸光深沉,“我们可以淡漠,却不能没有良知。看到了吗,没有良知的世界,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我们走吧。”季睿将穆溪额前的乱发理了理,一齐别到其耳后,又伸手冲着呆愣的少年的后脑轻轻一拍,嘲笑道,“胆小鬼。”
少年被激得面色一红,双眼一瞪,狠狠跺了跺脚,才急忙追上前,“我才不是胆小鬼!”
起风了,漫天的黄沙在狂风中呼啸。
远风中传来少年依然精神奕奕的话语,“姐,我们接下里去哪?”
“去北方。”男人的声线沙哑而沉稳。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啊!”少年一声轻哼,语气不屑。
“别闹,听话……”
大风刮过,卷起愈发浓郁的黄色,渐渐掩盖了行路人的脚印和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