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我是谁
母亲眉头紧锁,说道:“或许你的朋友可以……”她突然停下了,重新调整了下语调,“没有了,很抱歉。当然,你在和其他人联系之前,还是先把原来的自己找回来,这样做才是明智的选择。不过,昨晚在你睡着之后,我给你奶奶打了个电话。比尔叔叔这周六会开车带她过来。”说着,母亲把窗帘拉了下来。
“比尔叔叔?”这位比尔叔叔,也就是爸爸最小的弟弟,年龄上只比安琪大八岁。所以,在安琪六岁的时候,她给比尔叔叔起了一个有趣的绰号“蜀黍”。说起来,他俩已经有几年没见过面了。“爷爷呢?爷爷一起过来吗?”
母亲的脸色瞬间凝固,紧接着是一段时间的沉寂。安琪咬了咬嘴唇。哦,不!千万别说出那句话,她祈祷着。
但是母亲还是说了:“哦,安琪,我亲爱的,你肯定不想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你爷爷在半年前就去世了。”
她的胃一阵抽搐,脸颊麻木,泪水静静地淌在牛奶薄饼上。还有什么事情是她这段时间错过的?
她哽咽着说道:“妈妈,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我应该知道的?还有什么我错过的?”
母亲左手突然按着肚子,右手捂住嘴巴,惊慌失措地扫视了屋里一遍,说道:“我……没有什么事情了。”
一个瞎子都能看出,母亲在撒谎。“妈,你说什么?赶紧说!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爷爷去世更令人伤心的吗?”她看着母亲,紧紧攥着她的手,一种可怕的念头从脑海掠过。“癌症?老天,别,别告诉我,你得了癌症啊!”
“亲爱的,别瞎猜,不是的。但是它至少不是一个……它是……它是一个好消息。”母亲咬着嘴唇,“我们都在等待……”
安琪大脑一片空白:“等待什么啊?”
“安琪,亲爱的,我怀孕了。”
安琪感觉背后凉风阵阵,母亲接下来的话她都没能听进去。母亲的嘴唇还在颤颤巍巍地吐字,而安琪的脑海中此时已经刮起狂风暴雨,外界的一切在她眼中都显得那么寂静。哦,老天,这是真的,一个即将诞生的宝宝,看来他们已经放弃了安琪,他们真的能做出这么狠心的事情!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更糟糕的画面:在她走失的日子里,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手脚都被镣铐锁得紧紧的,饥肠辘辘,身体冰凉,也许被折磨过,也许被威胁过,但是此时她的父母在做什么?他们在接吻,他们正在计划再生一个孩子,他们已经把安琪从未来的计划中抹去!
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安琪忍不住吐了,吐得到处都是,盘子上,奶奶缝制的漂亮被子上。母亲看到后,双手捂着嘴巴,跑出了房间。
在尴尬、紧张的氛围中,你帮我们的母亲一起把你的呕吐物清理干净。女童军本想将你收回来,但是我们决定给你这次机会。现在把你收回来,为时尚早,现在就打破这个希望,也有点早,你应该可以在外面的世界把握好分寸。
洗衣机还在轰隆轰隆运转,母亲提议一起去购物。因为你的旧衣服已经太不合身,你自然就答应了。你很清楚,就算现在不穿,上学时候总要穿的。
母亲似乎重新回到早年那种逛街的习惯中去,先是停下来买肉桂色的椒盐脆饼干,这个味儿是你一直喜爱的。她想重新给你一种亲密、纯洁的美好回忆。你强迫自己吃掉母亲买来的所有东西,而你的胃继续翻江倒海。母亲的脸上露出温暖的微笑。
你们来到阿伯克龙比商店,母亲告诉女售货员说,不清楚我们的尺码,女售货员有点惊讶地看着她。你选了一些衣服挎在胳膊上,独自走进试衣间,脱掉外衣后一件一件地试。这是我们第一次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的身体,我让每个身体中的女孩通过你的眼睛向外观察自己,直到我们的母亲敲门进来,她问:“你没事吧,大小合适吗?需要别的尺码试试吗?”
我想,我让他们跑出来太久了。我们需要赶紧撤回去,而你发现身边摆放着一大堆还没有试穿的衣服,你用双手赶紧捂住上半身,身体上的变化特征让你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等一下。”你说道,“我还没开始试,试好了叫你。”最后,你把所有衣服都试了一遍,但是当你看到价签的时候,你惊呆了——一件T恤要三十五美元?最后,你挑了三件T恤和一条牛仔裤。
“就买这些?”我们的母亲问道,“我以为这家店是你最爱的一家。”
“就买这么多吧。”你说,“我们去逛逛其他物美价廉的店。”
母亲的表情略显轻松,毕竟她手头真正持有的资金肯定要比她所说的少很多。
当你们离开商场时,购物袋中有一件物品会让你大吃一惊。我们中的一个姐妹购物时可从不手软,挑衣服净挑贵的。
布罗根侦探下午两点钟过来,他打算在安琪和心理医生见面之前给她交代一些事情。父亲上班去了,在他看来,今天和平时的星期一没什么区别,所以他继续投入到正常的工作中去。母亲和安琪坐在沙发上,两人中间隔着一个靠垫。布罗根侦探盯着她们之间的靠垫,一边的眉毛突然微微蹙起。
“你们一切都好吧?”他问道。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正装,没有像昨天穿得那样随意,下巴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微微的柑橘味刮胡液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当然好了,菲尔。”母亲开心地说。安琪心想,我好不好,这家伙竟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仔细盯着安琪说:“根据之前的证据和体检证明,我们接下来会假设,这是一场绑架。所以,安琪,如果我们想要找到并且起诉那个绑架者,你对过去的回忆就非常关键了。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下手晚了,被他绑架的受害者会更多。”
安琪开口说话了,但是这些话并不是她自己想说的:“为什么你就这么肯定,他还活着呢?”
“问得好。”对于这个疑问,布罗根侦探面部表情显得非常放松,“他会活着吗?”安琪发现他的眼中迸发出狩猎者般敏锐的光芒。
她在沙发上挪了挪身子,感觉有点局促。他问这个干什么呢?“你想表达什么呢?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他是否还活着?”他随意地提出这样的疑问,安琪可能没有发现,他在引诱她说出更多的秘密。
不过安琪并没有上当。“我怎么知道!”
“你提问的语调表现出你好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说。接下来,他没有继续问下去,但是安琪从他的表情中发现,好像有什么言外之意,他昨天从袋子里小心翼翼拿出的那把剃须刀,也许就是一把简便的作案凶器。
“我也不清楚。”她说。
“你刚才用了代词‘他’这个称呼,意思是,至少他是个男的,而且是一个人?”
她仔细在大脑里搜索,试着在记忆的碎片中找寻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但是无论她怎么找,有关那些日子的记忆依旧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