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我是谁
“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凯蒂说,这已经是凯蒂连续第三天给安琪送冰激凌过来了,“也许你应该出去慢跑,或者做其他运动。我现在正在增肥,你看,我现在什么都吃。”她指了指手中的沙拉,然后压弯了一片紫色空心菜菜叶。
“不好意思,我一个人能吃五个人的饭。”安琪想搞清楚凯蒂的真实实力。
凯蒂笑着说:“你又没有怀四胞胎,这个借口可说不过去哦。”
安琪低声说:“某种程度上,我已经开始恢复记忆了。”
凯蒂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哦,安琪,哦。”她一只手越过饭桌,握着安琪的胳膊说,“你的失忆症真的恢复了?”
“是的,某种程度上,”安琪说,“你知道吗,之前我和家人、医生一起弄清楚了,在我这三年失踪的日子里,我的身体催生出一箩筐的多重人格。”
凯蒂大口喘气,眼睛睁得很大。“一箩筐?你在开玩笑吧?”她注视着安琪的眼睛,想找到些什么线索出来,“没,你的确没在开玩笑,只是这事听起来挺麻烦的……不过很酷。”
“酷?”一阵讥讽声传来,“有点吧。实际上,他们是那些真正帮助我储存记忆的替身。不过现在,他们打算和我分享他们的秘密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哦,”凯蒂坐回座位上,双手交叉,说道,“哦,好吧,这么劲爆的秘密足够让我吃掉一个大巧克力冰激凌了,今晚我请客。”
凯蒂有点犹豫,继续说:“你……还想谈论这件事情吗?我的意思是,和我这样的一个普通人说,而不是给医生说。”
“最后再说吧,应该快了。我现在还在试着遗忘绑架和囚禁给我带来的伤害,还有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一起分享我身体的破事。”
“嘿!我们谁都有心理问题啊,”凯蒂说,“你的只是多了个名字而已。”
“而且还得有计划,”安琪说,“我不知道怎么来控制他们。”
“那当然,”凯蒂说,“我的意思是,例如,今天谁给你穿衣服了?”
“别!”安琪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睡觉前,她明明将一条蓝色牛仔裤和黑红相间的毛衣放在一边,结果现在身上竟然穿着一件粉红花朵图案的上衣,头上系着一条发带,这是女童军在作怪;而黑色瘦身长裤搭配细高跟鞋则是小老婆的功劳;另外,脖子上挂着的幼稚的玻璃珠项链,显然是告密者干的。
“他们在各自行动之前难道不会考虑一下吗?”安琪无奈又沮丧地说,“搞得我看起来像个乡村来的世俗女!”
“说真的,”凯蒂说,“你可以把他们每个人安排到一周中的不同日子吗?”
“我该怎么做?”安琪问。
“在你的卧室挂一张日历,然后写清楚,每天穿什么衣服,做什么事情,等等。”
“好奇怪的感觉。”安琪说。
“难道你这一身打扮就不奇怪了?”
“哦,天哪,你说得对。”至少,这个建议看起来很实用。
安琪没指望从格兰特医生那儿得到什么建议,因为他们看起来只是沉迷于这个研究和实验本身。她真想放弃治疗,然后用尽全力将所有人格都引出来。安琪有点沮丧,不管怎样,她还是要老老实实待在机器里。五个疗程完全结束后,两个人格替身被测定出来。好吧,为了公平起见,安琪让告密者躲起来,而女童军怎么办?
他们需要新的突破。
“我想知道,是不是因为小老婆阻止的缘故,他们才迟迟不能现身?”格兰特医生沉思,“她是一个个性极其强硬的人,习惯在晚上活动,现在已经被推到我们跟前。我在想,是否我们可以先把她删除掉,然后给其他人腾出空间,一个一个现身?”
安琪又开始有点反胃了。
医生觉察到安琪的犹豫,说:“你已经知道她的故事了,警察也有了她的陈述和证据,显然,她承担的心理创伤是这几个替身里面最严重的。”格兰特医生还不知道告密者的秘密。“你难道不想把她删除?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也许是吧。”安琪摸了摸胳膊上新出现的伤疤。
“我不是在给你压力,安琪。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医生继续说,“只是一个选择而已。”
“那另一个选择是什么?”安琪问。
“你有另一个选择,我们首先可以继续进行传统的治疗,然后试着冲破小老婆和你之间的那道墙,之后将她的记忆全部疏导到你的记忆中,你会重新体会那种经历,我们再继续帮你处理掉这些感受,毕竟对你这么年轻的女孩来说,那些经历有些过头了。在接下来的某个时候,你将会和她进行协调,让她放弃独立,归入到你的世界中。”
归入?和小老婆?
“但我会因此而改变,不是吗?”
“生命充满了变化。”医生说。
安琪觉得有人在推搡她的肩膀:“你可以把刚才说的话裱起来,挂在你家墙上,林恩。”
可怕的话语从安琪的嘴里又冒了出来。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小老婆。”医生说。
“反正两种方法,都是要我死,是不是?”小老婆问道,安琪此时似乎坐在几百万里远的地方,紧张地听着,“没人欣赏我,内心没有,外界也没有。”
医生伸出一只手,说:“我欣赏你,但是我觉得你自己不开心就罢了,还把这种不开心传递给安琪。”
“那样我才能开心,这就是我的做事方式。”小老婆拍掉了医生伸出的手。
安琪回到体内之后,左手开始剧烈疼痛:“格兰特医生,我对不起你。”
医生睁开了眼:“你刚才听到她了吗?”
安琪点了点头,脸颊通红。
“接下来,我们要取得一些成果了。那堵墙在变薄。”
不!安琪需要那堵墙:“我不喜欢她,不喜欢她的态度,也不喜欢她的穿着,更不喜欢她的嗓音。我不想让她待在我体内,让她滚出去,消除她,求你了。”
一个尖锐的痛苦叫声穿透她的脑袋,她用力拍打自己的头部。她感觉到自己被带到一片黑暗地带,背后就是那间小木屋。强壮的手臂把她按在摇椅上,她拼尽全力去抵抗。这时,医生的办公室又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安琪,安琪,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的,”安琪屏住呼吸说,“都在自己的掌控中,但是具体的计划,我很快会告诉你。”
格兰特医生说:“我会多给你些时间,好好想想吧。”
安琪听到远远的一个声音说:“你得睡觉了,漂亮女孩。”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那些话还在困扰着她。
她害怕得闭上眼睛,打开所有的灯,直挺挺地坐在床上。她的眼睛辣辣的,几乎睁不开,每次眨眼都特别缓慢,特别吃力。最后,她的眼皮抬也抬不起来,进入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