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我是谁
我温柔地回答:“那可不可以不要绑着我的手?”
“今晚不行,我得看看你明天的表现再说。”
他没有继续说话了,躺在我身边,呼呼大睡。我就这样呆呆看着他,一夜都没闭眼。我试着喘气,想办法挣脱手腕上的绳子。
清晨时分,他爬起来出去方便,我问他:“我呢?我也想去。”他解开绳子,示意屋内角落里有一个夜壶。
然后,他又一次侵犯我。他故技重演,还让我哀求他。他让我说,我好幸运,有个这么爱我的好丈夫。我不想被打,说:“我好幸运,有个这么爱我的好丈夫,我好爱你。”
他接着说:“你的声音真的不可思议的甜美。”他给我松绑,然后带我到厨房,让我做早餐——女童军做的事。于是,我让脚踝上拖着沉重镣铐的女童军去做早餐了。
我知道,如果我晚上能把他伺候好,那他白天的时候就能对大家好一些,这对大家也会有好处。而我听到那个谨小慎微的女童军说:“别装了,你明明就喜欢干这事,你这个狐狸精。”
是的,从我诞生那天起,她就开始这么叫我。她叫我狐狸精。
她就是个不领情的傻女人。
安琪耳朵充血,她仿佛听到了血液流过耳朵的声音。她轻轻地摸了摸手腕上的伤疤,一点印象都没有。没有任何有关痛苦、恐惧和被侵犯的记忆。她是天真、纯洁的,她就是个奇迹。
“谢谢你。”她静静地说。
9 竞争
之前两次为时一小时的实验治疗结果实在令人沮丧。告密者很聪明地藏起来,她躲藏的时间比其他人都要久。女童军则很固执,她拒绝了格兰特医生引诱她现身的所有邀请,好像她已经知道定位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或许,她真的知道。安琪也不确定,她的人格替身到底有多了解她的生活,他们好像一个个坐在漆黑电影院里的影评家,随他们的喜好来做判断。
赫尔斯医生建议迅速进入治疗的下一个阶段,至少可以从他们已经发现的人格替身入手。他制作出一张漂亮的大脑透视图,3D模拟动画可以在他的电脑上任意旋转。安琪的父母惊讶地看着。安琪似乎对这张图饶有兴趣。
“那是我的?”安琪问。
在一个可辨识的透明颅骨下,有一块颜色鲜亮的区域,叫海马体,是人格所在的位置。“红色部分是你自己,安琪,主导人格,至今是比重最大的一块;紫色是‘狐狸精’区域——抱歉,‘小老婆’区域;黄色是,呃,天使,男性分裂人格。所以,现在我们能够找到这些区域分别对应的神经元,然后在神经元上注射改造感光基因。”
安琪对此有点痴迷。她觉得“我是谁”这样的问题,最终竟然化作处于大脑中央的几立方厘米的细胞上。
“如果目标错误怎么办?”母亲问,“有没有可能把安琪本人的人格给误删?我是说,这样的事情要是发生,真的是不可接受的,不是吗,米基?”
父亲脱口而出:“当然无法接受。”
安琪呼出一口气,看来父亲还是在乎她的,即使两人现在都不愿意和对方对视。他继续向医生发问:“这道程序到底安全吗?”
赫尔斯医生有点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他们在达成一致时,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感光基因技术广泛运用在与帕金森综合征、癫痫、脊椎骨裂,甚至某种形式上的失明等症状相关联的神经元治疗中。如今,这种方法被用来控制记忆的治疗还处于实验阶段。这也是科学研究的最新领域。我之前也解释过,我们会将带菌病毒注射在我们希望新基因产生的细胞附近,我们的目标是非常精准的。”
父亲点点头。
母亲接着问:“病毒本身?难道是无害的吗?”
“当然无害。”赫尔斯医生笃定地说,“说真的,它唯一的功能就是将基因注射到细胞里。我们已经选好了那些基因,不是吗?我们面对的唯一风险是我们不能将所有人格替身消除干净,至于伤害到主导人格和大脑,你们大可放心。神经元本身都不会受伤害的,我们只是通过改变它们的钙膜通道和离子泵,从而删除它们发送信号的能力。”
母亲看起来有些困惑。
父亲用手不断揉着头发说:“现在我完全糊涂了。”
多亏了初一的生命科学课,安琪似乎明白许多,或者部分内容。她问:“那你到底怎样把病毒输入到我体内?然后怎样将它们深入到我的谋杀基因中?”
母亲眉头紧锁:“别用‘谋杀’这个词,亲爱的。”
赫尔斯医生捋了捋他的山羊胡说:“我喜欢这个称呼,我可能以后就这么叫,‘谋杀基因’。话说回来,我们只需要在脑袋上钻出三个小孔即可。”
“小孔!”父亲火冒三丈,椅子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你是说在她脑袋上钻洞?之前,我不记得你说过什么‘钻洞’,你只是说‘注射’。我以为只是打一针而已!”
母亲和父亲一样激动地说:“你还要把她头发剃光?我可没料到要这样。”她把袖子放了下来,表情也更轻松一些了,“我们必须先买一个合适的假发,这样的话就没人能认得出来了。唉,太多东西要准备了。”
安琪退了出来,看他们怎么来处理这种紧张和焦虑。其实她觉得不值得为了这件事争吵,不管治疗中需要她做什么,该来的总是会来的。结果,她的大部分头发都留了下来,这些头发足够遮挡那三个通往大脑海马体的小孔。基因植入计划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但是比她接受仪器检测的时候安静得多。现在,他们需要等几周的时间,等基因开始移动,然后控制这些钙膜通道,或者在基因消失之前,控制其他所能控制的东西。
还得等几周呢,安琪想。
但是,显然她错了。
最近,她感到早上越来越不想起床,但是又能怎样呢?她的脑袋处于混乱状态,根本没有心思去上学。在那次治疗前,一切都挺好的,她的成绩甚至有所提高,她甚至觉得,等到圣诞节一过,她都可以跳好几级了。但是,现在一切都是乱糟糟的,所有人格替身都溜了出来。
她打算穿好衣服,硬着头皮去上学。谁知就在这时,小老婆竟然跑了出来,她走进卫生间,给自己画上深深的眼影,涂上深红色的口红。真的是被女童军说中了,就是一个狐狸精。在安琪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她的T恤一边被扯开,露出肩膀。而在安琪睡觉的时候,女童军还在不知疲倦地帮她抄写作业,要么就是帮她整理房间,搞得安琪早上起来,什么都找不到。告密者整晚还在骑着她幻想中的小马驹玩,这是安琪早上起来头疼的主要原因,那种感觉,好像脑袋被驴子踢了一样。
凯蒂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安琪保持冷静的安全港湾。她们每天一起吃午饭,到最后,每天晚上还一起聊天到深夜。如果安琪说“我想吃巧克力冰激凌,否则我就死给你看”的时候,半小时之内,凯蒂一定会开着她父母那辆老旧的汽车,拿着冰激凌在楼下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