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我是谁
我俩蹑手蹑脚地溜出卧室,轻轻关上房门。萨米洗澡的香波沐浴露味道还留在我的T恤和双手上。
“想要吃点,或者喝点什么吗?”我问他,“我确定现在没事了。”
“没事,谢谢,我现在感觉不错。”阿布拉姆尴尬地徘徊着,“你确定我不需要在车里等你?”
我转了转眼珠说:“别傻了,来看看这屋子里的音响设备。”
我带他到我最喜欢的一个房间:里面摆放着两个皮沙发,一对淡黄色的皮椅,一张极富现代设计元素的彩色地毯铺满木地板,金属台灯和茶几也很时髦,壁炉两侧立着两个巨大的音响,屋顶的四个角落里安插着四个环绕立体声音响。尽管房间只有一层,屋顶却是拱形的,从巨大的落地窗向外望去,满山景色尽收眼底。
落地窗完美地衬托出一棵四米高的圣诞树,这棵树是哈里斯夫妇在感恩节假期时候买回来的。这是一棵真正的树,树枝上装饰着白色和金色的圆球、小天使、小星星,还有亮闪闪的小灯泡。我把客厅灯光调暗,效果就更明显了。松树的香气在屋里弥漫,这种感觉那么熟悉,那么舒适。
圣诞树下,圣诞礼物用亮晶晶的包装纸和彩带包装好,阿布拉姆沿着圣诞树向上望去,一直看到树顶那颗水晶星星,几乎要碰到屋顶的红木横梁。他说:“太漂亮了,这样看来,我家那棵两米多高的圣诞树显得又粗又短。”
“你家也有一棵?”我问。
“是的,其实这个属于大众文化。我从来不介意树下堆满圣诞礼物。”
树上的小灯泡突然灭了,我趴在地上,找到了缠在一起的电线和按钮,一番梳理之后,灯泡终于又亮了起来。干燥的松针如雨点一般洒落在地上,我连忙解释道:“看来是接触不良。”
阿布拉姆从我的发丝间挑出不少松针,说:“我觉得这些树应该是万圣节期间砍倒的。我家那棵还没运到家就已经死了,还好我们用糖水让它恢复了生机。”
“你现在可以打算打算,以后做个树医生了。”我开玩笑地说。我拿起遥控器,问他:“你喜欢听什么音乐,阿布拉姆医生?”
“你来选吧。”他很快地回答。
“那么,我们就选几首让小萨米快快入睡的音乐吧。”我选了抒情爵士电台,这种音乐最适合情侣间卿卿我我的时候使用,但是我现在并不想和他这样。
“看来你把小萨米照顾得挺周到的。”阿布拉姆说,声音中蹦跳着爱慕的音符,他坐在一把椅子上,用手轻抚着柔软的扶手,“你太适合做妈妈了。”
“这是好事吧,不是吗?我的意思是,我们很快就有自己的宝宝了。”
他惊讶得连眼珠都快掉出来了。他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问道:“我们要生?”
我咯咯笑着说:“哦,上帝,不是……我们,我的家人,我母亲怀孕了,信不信由你。”
我觉得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所以你要当姐姐了?”
“是的,但是母亲年纪不小,谁都劝她说这个年纪生孩子有风险,至少,对我们家情况不是太了解的人会这么想。”
“嗯,呃。”他好像要说什么,但是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在我们两个不知如何向下接话的尴尬时刻,屋里陷入一片令人痛苦的死寂。我本打算找话题给他讲一些秘密,但是看到他的面庞,我就不知所措了。我躺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脑后,看着我头顶红木上的螺旋纹理。
我声音颤抖着说:“你看,我好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我感觉有一只温暖的手搭在我肩上。
“你失踪过,我知道的。你的父母还生活在这个小镇,我跟你讲过,我曾经把所有有关你的旧报纸都找来,而且还搜集了几乎所有相关的网络视频新闻。”
没错。“我失踪后第一次回家,几乎什么事情都记不起来,忘得一干二净。”
“这真是……见鬼了。”
“真的,但是我现在记起了一些事情。”我望着远处的天花板发呆,“事实上,我被绑架了。”我伸出我满是伤疤的手腕:“我被监禁起来,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他问。
“那是什么东西?”
“被绑架者最后会认同绑架者的行为,而且并不打算离开他。”
我把银戒从手指上用力扭下来,我不想回忆起那些往事,但是不知怎的,我还是想每天在我手上看到它。也许阿布拉姆是对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看看这个,很恐怖。”
阿布拉姆沉默了。
该死,这一切来得太多,太奇怪,太迅速了。是的,阿布拉姆沉默了。
我也沉默着,我在等他站起来,转身离开,从此再也不理我。
但是他没有那样做。他靠过来,亲亲我,然后靠在沙发上,眼睛湿润。“那,你没事吧?”他低声问。
“哦,我觉得没事。”很快,我的眼眶也充满泪水。他的温柔感动了我,深深打动了我那颗怦怦跳动的心。
他跪在我身边,这样就能更近地观察我,他的手轻抚着我的脸颊:“那你为什么没有发疯呢?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难道你没有想到自杀?你肯定有着最强大的求生欲望。”
我抿起嘴巴,我敢告诉他吗?现在就说?
当我还在脑海中搜寻合适的词语来表达时,音乐突然变得伤感起来。接着,阿布拉姆搂着我,把我抱在他的身前,声音沙哑地说:“我多希望,当时我可以在场,把你救出来;我多希望,当时我知道你关在哪里。”
“没人会知道的,”我低声说,“但是谢谢你。”我也开始搂着他。接下来,我们被舒缓的音乐和柔软的皮沙发包围,我们享受这亲密的时刻。让我有点吃惊的是,和他的这次接吻,感觉既新鲜,又美好。从来没有谁的吻能带给我这种感觉,这个温柔、绅士、保护欲强烈的男孩想和我进一步发展,尽管他很清楚我曾经遭受过多大的痛苦。
幸福的泪水从我眼角流下。他品尝到泪水的味道,然后坐起来,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说:“怎么了?我很抱歉,是不是太过头了?”
我笑了,擦了擦泪流不止的眼睛。“我只是觉得很开心,很幸运,”我说道,“你如此完美,如此真实,我好像在做梦一样。”
他脸红了,开心地笑着。我把他的头拉在身前,想从他那里得到更多快乐,更多幸运。当我们在一起亲密时,时间好像都被蒸发了。
壁炉上方的时钟敲了十一下,他把我轻轻推开。“哦,老天,怎么已经这么晚了?我得在他们回来之前离开。安琪,因为你懂的,如果你继续那样望着我,我会忍不住留下来一直吻你的。我怕他们会突然进来,发现我们。”
“哦,我们的约会……对不起。”安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