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都不放过
作为警官,布劳恩的工作就是将所有重大犯罪案件分配下去,并且监督手下的警探们完成破案的工作。他看着记录工作的白板,带颜色的编码完成后被抹去的痕迹表明此案一直在跟进中,所有人都在随时轮岗待命,等待着案件的进一步发展。年轻的丹尼·鲍德温是新来的,留守局里,相对来说,工作内容很简单。丹尼·鲍德温是个很难让人忽略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作为前后卫球员的他顶着一个剃得干干净净的光头,还有他下巴底下同锁骨齐平的层次分明的发达肌肉,还因为他是萨默赛特郡警察局唯一的黑人警官。身高6.5英尺、体重250磅的身形彰显着勃勃的野心,浑身的肌肉都颤抖着,显示出力量。提姆第一次遇到他是还在纽瓦克任职的时候,作为埃塞克斯凶杀重案组为数不多的美籍黑人,丹尼因侦破车辆盗窃案件的优秀表现而小有名气。他比提姆小10岁,但作为一名新入职的警探,绝对算得上经验丰富的高级警察了。丹尼是个好警察,换句话说,他是真的用心在办案,而不是将它们草率归档了事。当他听说丹尼要找个新的工作环境、打算做出点儿改变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努力游说他进了萨默赛特郡的警察局。
丹尼在萨默赛特郡才干了6个月的时间,除了几个抢劫银行的案子以外,大部分时间都相对安静,无所事事。他之前在其他郡工作的时候,干了不少事儿,帮了不少忙。那个时候他利用以前一些联邦调查局的老关系,给自己找卧底的工作干,在南卡罗来纳州办了一些雇凶杀人的案子,还帮助莫里斯郡的检察官迈克尔·罗博纳齐奥解决了一起高水平的谋杀案。但是,自从到了萨默维尔,他还没有机会接触一起凶杀案。提姆原来在纽瓦克的时候,跟丹尼合作办过很多案子,他知道要解决自己堆在桌子上的这些麻烦事儿,丹尼是个很不错的人选。布劳恩在下班的时候,去丹尼的家找他,地址是从检察官福雷斯特那里问到的。“这家伙死在医院里了,去查查,好吗?”提姆说道,“去看他们尸检,让他们多加加班,用点强硬的手段对付他们。”
丹尼本来要同自己的妻子金伯利相约去参加一场婚礼,但他实在是无法拒绝到手的案子。提姆已经对这个从纽瓦克转来的光辉人物,这个曾经赢得无数良好口碑、与大家邋遢的传统穿衣风格格格不入、每天西装笔挺的家伙备感不爽了。无论自己答应过什么,丹尼也绝对不能将到萨默赛特郡以来接手的第一件凶杀案拱手让人。
周六早晨,丹尼·鲍德温从医检办公室出来。他看了尸检的全过程,开车回到萨默赛特郡检察官办公室,坐在工位前填好了立案的表格,将所有的相关资料装订在一起,然后在车上打电话给提姆。死者是一个叫麦金利·克鲁斯的年长黑人男子。从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一起普通的死亡案件,没有什么太多的疑点。
“实在有点儿浪费时间。”丹尼解释道。这不仅仅是他的看法,州验尸官诺比·曼博医生也是这么认为的:一起自然死亡案件。既然检察官打电话让他们调查此案了,那还是迫于上级压力应该调查一下的,他们让实验室做了相关的检测,送回来的时候,结果显示一切正常,就是一起自然死亡案件。
“嗯,这人什么来头?”肯定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要不上面不会这么施压,再怎么说也是个重要人物,“他看起来像谁吗?”
丹尼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他实在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这家伙上岁数了,是个黑人,看起来本身就是个病人。事实上,看起来就像个死人。曼博医生也肯定了这一看法。布劳恩不得不打电话给检察官,他真是不敢相信好不容易等来的新案子居然是这么个结果。布劳恩一边打电话,一边思忖着是不是还有机会回家收拾行囊,去乡下的湖边小屋度假,看落叶慢慢在地里腐烂。
四天之后,福雷斯特检察官又一次打来了电话。让提姆和丹尼·鲍德温去街尾的萨默赛特医疗中心报到,这里算是镇子上雇员最多的大户了。一个世纪以来,源源不断的捐款和稳定的利润收入让这里不断地翻新、扩大,从一个小小的黑色建筑物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有着古典风格的大公司。在电梯门关上的时候,提姆和丹尼都没能从这眼花缭乱的建筑风格中收回自己左顾右盼的眼神。直到他们进入会议室,看见所有重量级的人物都聚集在那里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次接到的不是个普通的电话。一定同提姆想的一样:我的天啊,这次死的这个家伙一定是个顶级的重要人物。
最先站起来的是一个律师,他介绍说自己是保罗·尼托里,萨默赛特医疗中心的法律顾问。他是个白人,剪着上百美元的发型,戴着一条有矢车菊图案的蓝色领带,是那种你在美国公告牌上经常会看见的家伙。他首先对警探们的到来表示了感谢,继而开始解释这一切。他介绍此事的方式很圆滑,而且说医疗中心并没有上报一起谋杀案,起码事实不完全是这样的。
在过去的5个月内,萨默赛特医疗中心经历了5次“无法解释的重症监护病患离奇死亡事件”。就在上周五,重症监护病房发生了第六起相同事件。在这种情况下,医院不得不报告当局,通知检察官办公室了。萨默赛特医疗中心的高级副总裁威廉·科尔斯医生宣读了这些名字:5月28日,约瑟夫·雷曼先生;6月4日,弗朗西斯·凯恩夫人;6月16日,韩金庚夫人;6月28日,弗劳伦·盖尔牧师;8月27日,弗兰西斯·阿格达女士。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人是麦金利·克鲁斯,刚刚死于四天前。就是在他死后,医疗中心的人打电话上报了此事,而当局派出了丹尼去太平间参与尸检。
科尔斯医生似乎在很小心地注意着自己的措辞,尽量避免过多地放入因果句。这6个病人所涉及的案件都“无法解释,得出异常的实验检测结果,出现威胁生命的发病症状”。这6个病人现在已经死亡了,这些事件是否有所关联,科尔斯并没有给出观点,似乎他也不愿意多说些什么。不过医院显然已经开展了5个月的内部调查。这次的调查,据科尔斯所说,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切实的犯罪信息。在陈述完基本情况之后,科尔斯将6个病人简短且由很多专业技术性细节构成的医疗记录总结了出来。
在这些记录中,提姆看到了一些名字—有死者的姓名,以及一些被加重的笔迹,每个字母都大写的药品名称—胰岛素和葡萄糖。这些他原来都听说过,除此以外,还有个他没听说过的新名词—地高辛,是一种心脏病药物。剩下的不过是一些模糊的医学术语及常见单位了,比如立方厘米、毫克和微克。没有犯罪现场,没有凶器,甚至没有可供采集的指纹或污点证人,没有子弹,没有枪。他们确定真的有犯罪事实吗?提姆一直在笔记本上重复地画着问号,直到整个纸页都打起了褶。
坐定之后,毫无头绪的丹尼·鲍德温似乎要把自己的笔杆攥断了。
警探们用最快的速度走出了会议室。10月的阳光照在布劳恩贴了绿色车膜的玻璃窗上,提姆按开了车锁,滑进了驾驶座,感受着冰冷的皮座带来的一丝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