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都不放过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提姆犹豫着,“不过,确实是这样。”
“不是,不是朋友。”丹尼换了个说法,“你没必要跟他继续做朋友,只不过,就是—保持联系。”
“就像……卧底。”
“你不能跟你的任何一个同事说起这件事,艾米。”
“甚至不能告诉你的朋友。”
“谁也不能。”
“哦,我……”艾米这一次没有直接拒绝,但是她还是继续摇着头。
“我知道,还有很多需要处理和思考的。”
“是,不,”艾米说道,“我得—我需要点儿时间考虑一下—”
“嗯,你想想,考虑一下。”
“我会的,我—”丁零零!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吓了她一大跳,艾米本能地将手放在胸口上平复了一下心情。
“请,”提姆看了她一眼,“如果你想接听这个电话,或者—”
“哦,是,等会儿,等会儿。”艾米说道,“有可能是我女儿从学校打来的。”她侧过身靠到电话旁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哦,上帝!”她接听了电话,一边拿起听筒,一边给侦探们使了个眼色,挥手示意他们靠近点儿。提姆和丹尼靠了过去。
“嗨,玛—玛丽。”艾米做作地打了个招呼,音调跟唱歌似的故作轻松。是玛丽·兰德!提姆看了丹尼一眼,他们难道暴露了?
艾米将话筒举在了三个人中间,远离自己,以便大家都可以听见那边的声音。玛丽·兰德打了声招呼,她打电话来好像是为昨晚警察的问询做个后续的询问。玛丽想要知道艾米觉得昨晚的调查进行得怎么样。
“还好,”艾米答道,“还好吧。”
“还好。”玛丽重复着。她的声音听起来急促而紧张。艾米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警探们,慢慢地摇着头,用嘴形跟警探们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嗯,我敢说你一定很高兴这一切都结束了吧。”玛丽说着,“如果那些警察还打算问你什么,或是你打算自己做个什么表态、声明之类的,你可以做,但最好保证有医院的律师陪在你身边。你知道的,出于自我保护的初衷。”
“哦,真的?”艾米说,“可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必要啊,玛丽。你觉得有必要吗?我的意思是,我应该不是他们的调查对象或目标吧。”
“艾米,这可不是个好主意。”玛丽说着,“如果警察试图再次联系你,你一定要告诉他们直接联系我们医院的律师们,我们有一个……”
“谢谢你的来电,玛丽,不过,我真的觉得没必要,我觉得很好。这次调查肯定不是关于我的,他们说我不是嫌疑犯。”
“艾米,”玛丽还在坚持,“我强烈建议你,如果你要再一次跟警察们联系沟通,一定要保证有一位萨默赛特医疗中心的律师陪同。他们的调查已经……哦,上升到更高级别了。”
艾米匆匆结束了这次通话,放下话筒。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好像有人突然闯入了她的生活,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换了个频道,一下变成侦探节目了。
“看,这就是我们要说的意思。”丹尼说。
“他们正在试图掩盖这些丑事,”提姆解释着,“而我们只是要抓到一个凶手。”
艾米伸手够了一支烟,又蜷缩回沙发上。这也太奇怪了吧?现在有太多需要思考的东西了,但至少兰德的电话把其中一件事儿说明白了:医院确实很为他们自己担心,艾米必须担心一下自己了。现在,客厅里坐着两个凶案组的警察,让她觉得自己是地球上最安全的女孩。
“好了。”艾米边说边掐灭了手头的烟,“把你们的录音机打开吧,男孩们儿,告诉我你们现在都需要知道些什么。”
09
艾米现在必须从全新的角度重新审视查理·库伦的那些怪癖和毛病。他为什么老是偷偷摸摸地照顾自己的病人?为什么经常那么早来上班?为什么他偶尔才会戴上眼镜?为什么他总是背着别人偷偷在其他电脑上登录塞纳系统查询资料?现在的艾米变得多疑起来,觉得查理的所有举动都充满了可疑和不良的初衷,为什么自己当初会那么天真,对这一切一点儿怀疑都没有?
面对这么多需要找寻答案的问题,可以畅所欲言实在是件好事儿。她不害怕,所以也没必要小心翼翼。艾米在小时候用零花钱买的那些心理治疗课程中学到,永远不要被事实所牵绊。当她回家将自己经历的性骚扰告诉她的家人时,所有人的反应都表现得好像艾米才是有错的那个。这件事情对她的影响极大,以致整个疗程花了几年的时间,才让她慢慢从相反的角度看问题。她讲了足足一个小时,点火,吸烟,继而将烟头掐灭在那个小小的玻璃烟灰缸里,她挥着做了彩绘指甲的双手将面前缭绕的烟雾赶到门廊的窗外。这是她很享受的一种心虚的快乐,负罪感很沉重,她在这个过程中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么愚蠢,在心脏状况如此糟糕的情况下还在无休止地抽烟、搞派对。有些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停搏了一拍,直到自己的起搏器开始运作,才又恢复正常。不知何故,死亡并没有像对别人的影响那般让她惧怕。
不过,将自己的工作当筹码,冒险给别人当卧底,对查理撒谎,对她的雇主,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隐瞒这一切,她可以吗?这里面的风险可是摆在眼前的。这些警探的猜测有可能是错误的,他们也可能有着别的阴谋,打算用这种方式骗她。他们可是完全的陌生人,查理才是她的朋友啊。她应该选择站在他们的战线上吗,无论代价如何?
艾米又重新靠回了沙发上,交叉双臂,也许进一步牵扯到这件事儿中来不是什么好主意。“嗯,到底……你们到底需要我做什么?”她问道,“比如,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小事儿,都是小事儿,”提姆答道,“没什么危险的事情。”
“电话,大部分应该就是打电话。”丹尼安慰道,“为我们打几个电话而已。”
“也许,可能之后,会戴个窃听器什么的。”
“你的意思是我得见他?”艾米吃惊地问道,“面对面地见他?”
“也许,你现在暂时别想这些。”提姆忙解释道,“库伦有跟你说过什么关于安乐死的话题吗?或是这类的事情。”
“啊?没,没有。我不记得他说过。不,我—”
“哦,好的,好的,”提姆继续,“我们就是希望可以让你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艾米告诉他们她需要思考一下这件事儿。“晚上我给你们打电话。”她告诉他们,“在我确定自己要答应你们之前,我得同一个人谈一谈。”
警探们离开之后,老房子立刻变得安静异常,甚至有些吓人。艾米坐在自家的厨房里,仔细思考着这件事情。她一直坐在那里,听着冰箱嘀嗒作响的声音,直到校车的抵达才将她拉回现实中来。她听见门廊的地板传来了踏步的声音,金属声撞击过后,背着大书包的女儿慢慢地跑上了楼梯,然后又跑了下来。艾利克斯走进厨房来拿果汁,看到自己的妈妈坐在桌前,正努力掩饰着自己严肃的表情,试图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