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都不放过
警探们必须让库伦知道,现在的状况他已经不能再控制了,这不是什么医院的夜班,查理可以为所欲为,这是州级审讯室。这个男人需要承担全新现实带来的后果,他会被击碎、撕裂、打倒。与此同时,所有调查小组的人员都在双面镜的另一端,观看里面发生的一切,想象着这个家伙在被暴打一顿之后还能坚持多久才会大喊着要请律师。
事实是,他们没办法让查理开口,没有人能。现在侦探们能做到的最好的就是为查理创造一个他想要开口的环境。
他们要让库伦张嘴说出那些他自己坚定不说的话,警探们的工作就是试图解决这一悖论。他们试图挑战他的信仰体系,直到他的宇宙真正崩塌为止。他们打算为他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观,在那个世界观的指导下,让他相信说出真相、承认自己的谋杀罪行反而是很好的选择。而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方法就是让他知道,如果不说的话,实际情况会更糟。
“我告诉你我是怎么看这件事儿的,查理,”提姆说,“我看见你对着那些死尸干淫荡的坏事,我们可看过你的塞纳系统了,还有你那些订药记录和取消订单的痕迹。我们盯上你了,浑蛋!我就想等着你自己说出来,就这样。你就是这么干的对不对?你在杀死那些病人之前或是之后干了那些淫荡的勾当,对不对,查理?”
查理没有看他,而是低头看着角落。
“你知道吧,这个世界已经对你的那些肮脏事儿了如指掌了。”提姆说着换了个地方,走到查理可以看得见的地方,引起他的注意,“你这个变态的怪物,查理·库伦,哦,是的—专门对那些死掉的老家伙干脏事儿的护士。你就是这么对盖尔牧师的,是不是?”
“我不能,”查理安静地说,“我不能,我—”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事儿,浑蛋?就算事实不是这样,大众眼中的事实也肯定是这样的。一个性变态的所作所为。对你的孩子来说,这可真是够好的。你真的可以对他们做出这种事情来吗?你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孩子们,对不对,查理?”
在经过了几个小时这样的威胁与恐吓之后,查理蜷缩在一边,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着。提姆也就看见过一两个哭成这样的大男人,可能整个职业生涯中不会超过三次。这是濒临坠落悬崖的最后一点儿距离了,所有经历过这种崩溃的人都已经被他们拿下了;但是查理只是在悬崖边上待着,岿然不动,似乎好像怎么做都不能打击到他,所以提姆和丹尼不得不开启新一轮的攻击。
他们轮番告诉查理:“嘿,你女朋友在这儿吗?她可一直往监狱打电话呢。那个叫艾米的女孩,你们两个人一起经历了很多次死亡,要不要我们把她也带过来一起审一审?”
“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
“你们是不是轮流下手,还是你们一起推着注射器享受这一切?”他们打算用这种方式刺激他,或许能激发出点儿他对艾米的保护欲来。
然后他们给查理一些休息的时间,走出房间,等待着查理自己慢慢靠向悬崖的那一刻,再走回房间。这种休息时间不是固定的,他们想进来就进来,想离开就离开。有的时候他们会带着尼古拉斯·马格斯队长,给他点儿惊喜,让查理了解自己对整个局面毫无掌控能力,让他意识到,他们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持续一整晚的时间。
“你丫要不就是个变态的狗杂种,要不就是个怀有善心的死亡天使,最终的结局如何,完全取决于你现在的表现。冷血还是善意—如果非要做出选择的话,你的孩子们会比较喜欢哪个人做父亲呢?”
就这样持续了一小时之后,他们离开去喝咖啡,从显示器上看这个家伙在地上打滚,然后再走回房间。“如果我告诉你我们找到了一些有你指纹的输液袋呢?”他们虚张声势,但在话语中还留了一些余地,谨防这家伙是戴着手套作案的。
被带到警局审问了六个小时后,查理仍然在地上打滚,发出一些类似动物的低吟。他们就站在他的面前,听着这一切。这是令人沮丧的声音,没有语言的交流,依旧没有任何坦白的意思。有些时候,查理会停下来,似乎在强迫自己说出点儿什么,但其实他不过就是停下来准备将脸埋在双手中,再一次哇哇大哭而已。有些时候他还会盯着地板,好像在迷路时研究一张地图那样入神。还有些时候,他就是简单地说着“我不能”,重复时间长达半个小时,好像被下了延迟咒语一般。他累了。库伦是个夜班的护士,他应该已经习惯了夜晚,但他现在很明显已经精疲力竭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算是个好事。警探们再一次走出房间,让他对着墙喃喃自语着他不能。他们重新倒了一杯新鲜的咖啡,探讨到底应该管这个家伙叫艾米的守护天使还是变态天使。就在这个时候,福雷斯特突然说道:“把他送回去。”这意思很明显,停止审问了,他们会重新把他送进牢里去。
提姆和丹尼还没完事,他们不想让查理·库伦就这么逃脱。有些时候,有人不小心说了个什么,一下就搞定了,这家伙就完蛋了,但是查理没有,他还没有到那步。这家伙要离开了,他们已经进展到可能再推一下就成功的地步了,再推一步,没准他就掉下去了。如果现在放弃的话,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上法庭了。
但是检察官福雷斯特担心如果再这样下去,场面会非常难看。当时是凌晨3点,这家伙已经在地板上号叫了很久。他们一直逼迫了他9个小时,福雷斯特觉得他们不太可能有进一步进展了。他们只能做到这样。提姆和丹尼知道,这个家伙在天亮之前一定会给自己请个律师。
提姆开车回家,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4点。他希望自己身体里的生物钟可以让自己安然睡到第二天一早,但很显然,没有,太阳就这么升起来了,他躺了一宿,又起床了。提姆非常讨厌放弃大案子的感觉,讨厌把这些案子转交到法院,在没审问出任何东西之前走司法过程。这感觉非常让人摸不着头脑,从来不能让人有对的感觉。他现在的状态还处于紧急模式,还在试图攻破这个家伙的防线,但其实现在的状况应该是,身心放松,重新充电,精力充沛,放手此事。他能做的工作已经完成了。现在是周末,应该悠闲地打理房子周边,他可以跑到小木屋去,检查管道,跑跑腿,处理处理杂事儿。下午早些时候,提姆发现自己坐在商场的停车场中央,手指敲击着方向盘,等待着在工艺品商店购物的妻子。
提姆知道让自己如此焦虑的原因就是那个还没解决掉的家伙。他可能已经被放走了,比原计划多获得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他脑海中想象着那样的场景。现在,如果要是给他委派了个律师,这家伙就永远不可能再开口了。整个庭审过程可能要拖上几年的时间,等待陪审团审判一个个谋杀未遂的案子—而且,前提还得是萨默赛特医疗中心没有什么瞒着陪审团的秘密。而提姆几乎可以肯定他们绝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