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之夜
今泉环抱著双臂沉吟道:“二十四万啊,拿来买什麽了呢?”
日下也歪头不解。
“这数目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
“应该是跟单独行动有关吧。”
“如果不是搜查,而是受到了恐吓之类的话?”
日下像是把问题抛给了玲子。
“……我……完全没有头绪。”
对于这样不痛不痒的同答,玲子自己都感到厌恶。眼下,倒是北见看起来还比较坚强一点。
“大塚是为了把钱付给某个人,才单独行动……”
今泉又看了一遍在场的人,但是,姬川班组的人好像都对此事没有一点头绪。
“……姬川。”
日下用温柔得近乎让人噁心的声音说:“眼下,我们班组到底是加入池袋的专案组还是来援助这裡的调查,还没有明确决定。但是不管怎样,这都是凭弔大塚的作战。这次,我什麽都听你的。不管进入哪个专案组,我都要跟你一起行动。所以,姬川,振作一点!拿出你以往的作风,把闪手一举抓获!不管袭击大塚的家伙跟之前的死者是否有关系,只要你抓住了凶手就是对大塚最好的祭奠了。如何,姬川,振作起来吧!”
玲子没有回答他,连头都懒得点。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哪还用得著你这种人来说……
但是,这话玲子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好像一旦说出口,大塚就会在边上捣乱说“主任,你说话也太刻薄啦”。只是一想到这样的场景,玲子就感觉眼泪要溢出来了。
——大塚……为什麽……
明天开始的搜查工作也好,设立在池袋警署的专案组也好,现在的玲子已经无法思考了。她只能感觉到灾难般的真实感,这感觉来自于大塚的死,来自于自己的班组裡出了殉职者的事实,来自于自己与逝者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事实。这种感觉如同寒气一般扩展到了玲子的全身。
日下打算走人,提起了手提包。忽然又像想起了什麽似的转向玲子。
“……从今往后,对胜俣要多加注意。那家伙对于同事的殉职简直就像对待死猫一样不屑一顾。你要是这副样子,一定会被他打败的。”
玲子依旧没有搭理他。终于,日下冲今泉一鞠躬,走出了会议室。
6
八月二十六日,星期二,上午十一点半。胜俣一个人坐在桑拿室内,一边发著汗一边想著问题。
昨天晚上,他接到了关于姬川班组的大塚殉职的报告。在今天早上的会议上,这件事被看作是有别于金原、滑川案件的个案,但胜俣并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大塚是触及到了金原、滑川案中不可触及的部分才被杀人灭口的。而且,这件事显然跟从警信裡取出的二十四万日元有密切关系。
——那个小毛孩耍了什麽花招?
也有人认为大塚是被恐吓了,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可笑至极的想法。据胜俣所知,他才不是被人恐吓的料。这绝不是什麽表扬他的话,意思是说他并没有做出过什麽值得被人恐吓的业绩。
刑警这个行当是多少都会招人恨的。只是单纯的问讯都会招人讨厌。如果是逮捕了人,并让对方判了刑,即便是杀人犯也会被放出来。也就是说,越是尽力地工作,社会上憎恨自己的危险人物就越多。所谓的刑警,就是这样一种毫无道理的职业。
但是,大塚并没有自己独立抓到过杀人犯。当然,儘管不能断定他是否发现了自己有可能被恐吓的线索,但很难想像向来品行良好的大塚,会因为受到威胁就在工作途中去银行取钱,并前去支付。而且是二十四万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数目。
——但事实上,他的确是被杀害了……
胜俣只是单纯觉得大塚极有可能是由于这起案件的搜查而被杀害的。虽然同是刑警,但胜俣完全没有什麽难过或是遗憾的心情,现在只是格外小心不要让相同的危险降临到自己身上。
——所以,姑且休息一会儿吧。
桑拿室裡,从长椅到牆壁,直到天花板,都是用扁柏木做成的。也许因为现在是非週末的上午,桑拿室是胜俣一个人的“包场”。
现在,自己负责的有关受害人滑川幸男的走访调查陷入了裹足不前的境地。
通过最近会议上的报告,胜俣瞭解到金原太一每个月都从自己的帐户裡取出十万日元的现金,而且时间就是在第二周日前的那个週五。这也就是说,杀人秀的入场费是十万日元。“草莓之夜”实际存在的可信度渐渐提高了。
但是另一方面,同样的开销并不能在滑川身上得到确定。因为他平日裡就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男人,所以要特定这样十万日元的支出是十分困难的。这回,自己负责的工作真是个下下签。
——算了,事已至此,自己也没有必要特别放不下。
有一句话叫“有福不用忙”,胜俣决定好好地躺下来发发汗。
他把一条腿架到长椅上,发现门上的小窗外好像有人正在往裡看。但是胜俣并不在意,就算多了一个人,应该也不会影响自己躺下来需要的空间。正当他躺倒在温热乾燥的长椅上时,门开了。“休”地吹进来一阵凉风,紧接著感觉有人站在门口。
——啊,对了,那人要是杀害大塚的凶手的话,那我就死得难看了。
胜俣这样想著正要起身,传来一阵会引起生理不适的声音:“主任,胜俣主任原来在这儿呢。”
胜俣一看,井冈正赤身裸体地站在跟前,腰间连一块毛巾都没系。
“是……是你……”
“对啦。”
胜俣的搭档几乎每天都在更换,从今天开始,就换成这位井冈了。他不明白为什麽到昨天为止都跟姬川玲子搭档的井冈要换成跟自己搭档。只不过今泉用不容分说的语气下了命令:“从今天起,就拜託你和井冈巡查长合作了。”本来麽,跟谁搭档并没什麽要紧,但是对于已经被自己甩掉的对手重又追了上来这回事,胜俣实在是有些无法忍受。
“……你怎麽知道我在这儿的?”
胜俣瞪著井冈问道,但是井冈并不介意,大喇喇地在他对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他那没有遮掩住的部位十分令人惊歎。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总觉得主任应该会想要好好地洗个澡吧。也想过要不要去蒸汽浴室那儿找找看,不过还是先来看看桑拿浴室吧,我就是这麽想的。”
这是不可能的。专案组是在龟有,漫无目的地寻找的井冈怎麽可能会这麽容易就查明他是在相距甚远的新大久保的桑拿浴室裡。
——对这家伙不能掉以轻心。
而且,如果单单是来找人的,根本就没必要把衣服脱光。应该可以解释成他事先知道胜俣在这裡,才特意赤身裸体地进来的吧。
说起来,到目前为止合作过的龟有署的搭档都是些没有技术含量的家伙。有只要错开时间下电车就能甩掉的家伙,也有用一点小钱就能乖乖驯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