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课:暗杀名单
七名伞兵在三名调度员的帮助下,一个接一个地走上斜坡板,进入C-130的机舱。还有二十分钟到零点。
机舱的一侧有一排红色的帆布座位,他们坐在上面。调度员继续做着各种检查。约拿对队长和追踪者非常关注。
追踪者注意到,机舱里现在非常暗。只有机库门上方弧顶的反光照进来。他知道,斜坡板抬起的时候,他们就完全坐在黑暗里了。他还注意到有些被固定住的板条箱。那是这只部队的其他装备,要带回英国的。在货物区和驾驶舱之间靠近墙的位置,有两个模糊的人影,这是两名降落伞打包员。部队去哪儿,他们就去哪儿,为队员们拆伞、装伞。追踪者希望,给他背上降落伞打包的人真的了解自己的工作。伞兵里有一句古谚:永远不要和你的打包员争执。
约拿俯下身,打开追踪者伞包的上部,检查两根红色的棉线是否正常。都是密封的。皇家空军的中士把追踪者的氧气面罩连在飞机的供气孔上,然后点点头。追踪者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氧气面罩,觉得很贴合,气密性很好,他吸了一口气。
扑鼻而入的是一股近乎纯氧的空气。他们就一路呼吸这样的气体,直到跳伞的高度,以便将血液里的氮气都冲出来。这样可以防止他们快速减压时产生减压症。约拿合上追踪者的氧气阀,然后走向队长,为他做了同样的检查。
外面传来剧烈的轰鸣声,四台艾利逊发动机点燃了起动电机,慢慢进入正常运转程序。约拿走向前,把追踪者膝盖上的安全带扣死。最后又为他把氧气面罩连上C-130的机载供气系统。
后面的斜坡板抬了起来,隔断了吉布提基地的最后一缕光线。“咔嗒”一声,空气阀关闭了。噪音越来越大,发动机咆哮起来。机舱里一片黑暗。约拿取出荧光棒,让自己和另外两名调度员坐到了位置上。他把背靠在了舱壁上。这时,大力神开始滑行了。
所有人都坐着,向后靠进各自降落伞的伞包里,四十公斤重的卑尔根背包放在腿上,他们就好像在噪音梦魇的重压下沉睡。机组人员开始检测飞机的襟翼,耳边传来液压检测系统的哀怨声,以及燃油喷射器的尖锐声响。
他们看不见,只能感觉——四引擎的主力机型调整了方向,开上主跑道。飞机停顿了片刻,机身有些向下沉,然后头部猛然跃起。虽然体型巨大,但大力神运输机加速非常快。滑行了五百码之后,它已经机头向上,离开了停机坪,然后开始以很陡的坡度爬升。
就算没有任何无用装置,最简单的飞机也无法和C-130相比。它没有隔音系统,没有暖气,没有加压系统,显然也没有餐车服务。追踪者知道,它会一直这么吵。不过等空气稀薄的时候,它会变得非常冷。不过后面的密封舱不会。他脸上虽然戴了氧气面罩,但还是能闻到这里现在充满航空汽油的臭味。
队长在他旁边,解开了头盔的束带,把头盔拿了下来,然后拉出一副耳机戴上。卡槽里还有一副,他把它递给追踪者。
靠在前舱壁上的约拿已经戴上耳机了。他需要听着驾驶舱的动静,好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准备P时间——“P”是指降落伞,意思是跳伞时间。追踪者和上尉能实时听见驾驶舱里传来的声音——那是第四十七中队的英军中队长,他和他的“大鸟”在地球上最危险、最艰难的地方起飞降落过。
“通过一万英尺高度,”他说道,“P时间,一百分钟倒数。”距离跳伞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晚些时候,他又说道:“高度,两万五千英尺。”时间又过去了八十分钟。
耳机阻挡了引擎的轰鸣,但温度已经降至几乎零度。约拿解开自己的束带,抓着沿舱壁的一根扶手杆走了过来。现在没办法交谈,一切都只能用手语。
他在七个人面前逐一做着手势。右手举高,食指和拇指做成“O”状,就像水肺潜水员。一切正常?开拓者们用同样的手势回答他。然后他举起手,握拳,用嘴吹了一下,握拳的五指张开,然后竖起五根手指,意思是:降落地点风速预计为五节。最后,他把拳头举高,五根手指张开了四次。意思是:距离跳伞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他演完《奥德赛》[62]之前,大卫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一个扁平的盒子塞到他的手里。约拿点点头,咧开嘴笑了。他拿着那个盒子,消失在驾驶舱的区域。他回来之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机舱里黑黢黢的,但还能看见他依旧咧着嘴。
十分钟之后,他又起来了。这一次他在七个人面前伸出十个手指。七个人点点头,抱着卑尔根背包,全都站了起来。然后他们转过身,先把四十公斤重的背包支在座位上,然后提到胸前,用束带绑紧。
约拿走上前来给追踪者搭把手。他帮追踪者收紧束带,直到美国人觉得自己的胸部要碎了。可是,俯冲时的速度会有每小时一百五十英里,不能有任何东西移位,哪怕只有一英寸。然后,他帮追踪者把机载供氧换成了追踪者自己的氧气罐供氧。
这时,追踪者听见一个新的声音,很吵——引擎的轰鸣声中传来机载送话系统播放的音乐,声音非常响。追踪者现在知道刚才大卫交给约拿拿去驾驶舱的是什么了,那是张CD。C-130宽大的机舱淹没在瓦格纳铿锵有力的歌剧《女武神》里。
七个人沿机身的右侧站着,听着打开密闭阀时发出的沉闷的金属声,这意味着斜坡板放下来了。约拿和他的两名调度员助手把各自的绳索挂好,以免滑出机外。
斜坡板缓缓下沉,机舱后部出现了一个车库门那么大的张口,冲着外面的天空。一股刺骨的狂风呼啸而入,中间夹杂着航空汽油和汽油燃烧的臭味。
追踪者站在队列的第二位,就在大块头巴里身后。他越过领头伞兵的肩膀朝外面望去。那里除了令人晕眩的黑暗,刺骨的寒冷和噪音的轰鸣,什么也没有。机舱里回荡着铜管乐器演奏的响亮的《女武神》乐曲声,他们即将踏上去往瓦尔哈拉殿堂[63]的疯狂之旅。
现在是最后一次检查。追踪者看见约拿张着嘴,但他听不见一个字。顺着队列,排在最后的卷毛克里为他前面的伞兵提姆检查,确保他的同伴的降落伞和氧气没有问题。然后他喊道:“七号完毕。”
约拿肯定是听见了,因为他朝提姆点点头。提姆同样为自己前面的医护兵皮特检查。相互之间的检查沿着队列次第进行。追踪者感觉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也同样为自己前面的巴里做了检查。
约拿这会儿站在大块头的前面,脸冲着他。追踪者给巴里做最后的检查时,他点了点头,朝旁边迈出一步。没什么事要做了。所有这一切之后,七名伞兵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扔进索马里沙漠上方五英里的夜空。
巴里朝前迈了一步,放低姿态一跃而下,消失了。队列之所以彼此挨得那么紧,是因为在空中,过宽的间隙可能会十分危险。黑夜之中,三秒钟的间隔就可能让两名伞兵相距过远,彼此再也看不见对方。遵照之前的讲解,巴里的脚后跟消失不到一秒钟,追踪者就跟着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