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的第十四层
我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失落来,也没再继续追问他那句话,而是像个正在给心理病人治疗的医生一样,跟他谈起了心来。
我先是随便跟他闲聊了几句,但看巴颂的样子应该还是并没有听懂,他只是盯着我看,眼睛一转不转。
“巴颂,你好像很喜欢看我,从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记得你就一直盯着我看……”
那我在我的车上,我开车离开李阿婆家的时候,也是我真正意义上和白鸢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当时鬼孩子巴颂突然出现在我车的副驾驶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让我不寒而栗。
巴颂没有回答,但对我来说这已经无所谓了,我只当是自言自语,又说:“而且我真的有些不明白,看刚刚熊木生和叶雨曦的样子,类似鬼降不听主人的话、竟然和目标人物成了朋友的先例,估计并不多吧,你竟然从三番两次要杀我,变成现在护在我身前保护我,真是有些不可思议,我们是以前见过吗?不不不,这不可能,你甚至都没有经过自己的婴儿时期,没等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就已经……”
提及桑雅,我叹了口气。
云海在山上的废弃厂房里跟我说过,桑雅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一名出色的降头师,显然她也是罪孽满身的人,然而对于爱情这一点来讲,这个女人却不得不令人佩服。
为了爱情,她甚至可以委身于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但她一定没有想到,自己最终竟然会落了一个被自己深爱的人剖腹夺命的下场……
“巴颂,你应该都没有跟自己的妈妈见过面吧?你,会想你的妈妈吗?”
我说话时,巴颂直勾勾地盯着我,不动,不出声,可是就在这时,他的眼睛忽然瞟向了我背后的一张书桌,一瞬间,仅有的一只完好无损的眼睛瞪得老大……
“巴颂,你怎么了?”
我刚一问,巴颂忽然飞扑着从我身旁跑过,冲到了那张书桌前。
我赶紧回头一看,就见巴颂蹲在地上,正盯着摆在书桌上的一张照片发愣。
准确的说,那张书桌上摆着两张照片,都是一男一女的合照,而其中的男人更都是熊木生。
其中一张中的女人我认得,就在书房对面的卧室里,她已经充满怨恨地残留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是熊夫人。
看照片,应该是两个人还没吵架之前拍的,那时的熊木生还很年轻,而那时的熊夫人胡曼玉,脸上也还保持着一抹灿烂、幸福地笑容,而现在呢?
她那张雪白的脸上只有无尽的怨恨和悲伤。
我又看向另外一张照片,也就是巴颂一直眼巴巴盯着的那张,照片里的熊木生同样紧紧搂着一个女人,但那个女人已经不是胡曼玉了,而是……
“何,何晓茹?”看到女人的脸的一瞬间,我情不自禁惊呼出了她的名字来。
那个女人我认得,而且记忆很深。
那是零九年的时候,我才刚刚工作不久,在精神卫生中心里还只是一名实习生。
当时负责带我的是一名资深心理医师,姓周。
当时周医生手里有一名病人情绪非常不稳定,后来因周医生问诊时的失误,导致病人的情绪失控,最终病人抄起了桌上的钢笔戳断了周医生的左边锁骨,钢笔尖再往右侧移动几厘米,周医生就可能被她戳穿喉咙……
那个病人,就是何晓茹。
☆、070-何晓茹
我正惊讶为什么这个女孩儿会跟熊木生合影时,巴颂已经抬起手指向了照片内的何晓茹,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妈,妈妈……”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我还是挺清楚了。他说的两个字。是“妈妈”。
“妈妈?”讨协巨划。
我心里猛地一震,瞬间往事席上心头,当年何晓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眼前重现了出来。
那是零九年年中。我大学毕业后进到了精神卫生中心工作,不过并没有直接就升级为心理咨询师。而是实习助理,当时负责带我的就是周医生,他是大我几届的同校师兄,因此对我非常照顾。
不过周医生的脾气不大好,这在精神卫生中心里是出了名的,尤其那几年周医生在事业方面如日中天,所以表现得越发自满了起来,似乎是因虚荣心而变得骄傲膨胀了。
我进去精神卫生中心实习的第三个月,院里来了一名情况比较特殊的女患者,资料里显示她叫何晓茹,抑郁症。曾多次试图自杀,而且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何晓茹来治疗是强制性的,因为她因病发时的造成旁人受伤而担负了刑法责任,这种被强制送医的病患其实在我们这种权威的精神卫生中心里并不少见,周医生更是早已经司空见惯了。
何晓茹到周医生办公室里问诊时。有两名警员在旁边看守着,因此周医生大意了,并没有料到会出现什么危险的事情,为了让我提高一下经验,他还故意把我叫到了办公室里旁听,以便多学一点东西。
何晓茹被带进办公室之后,手上还带着手铐,但她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的畏惧,坐在桌前一直呵呵的笑,这一点,简直就跟我第一次见到曾启华时一模一样,这两个人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简直镇定得让人害怕,而并不是像一般病人那样恐慌认生。
这种表现其实是最可怕的,因为他自信,更确信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认知都是正确的,所以行里的医生们给这种人起了一个很酷的名字--“潜在杀手”。
在这类人中,不乏一些思想或行动都异常疯狂的天才,而这些天才的情绪是不由自己控制的,思想和行事准则也是扭曲的,所以经常会被某些事情和语言所激怒,瞬间把自己切换成这世界上最惨无人道的杀手,让你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所以要做一名合格的心理咨询师,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准确的判断力和超乎常人的精神信仰,以便在不被患者的思维扰乱谈话的前提下,察言观色,时时刻刻警惕着对方的突然转变。
身为一名资深心理咨询师,周医生当然明白这些,但也许是何晓茹的过于娇小让他放松了警惕,所以那一天,他出事了。
何晓茹被带进去之后,过度自信的周医生只用眼角在她身上扫了一下,毕竟对方是个来路不明的强制型病人,不是达官显贵也不是豪商富贾,这种病人的治疗费用一般情况下都会有病人家属和si法机关负担,因为我们在其中几乎捞不到任何的油水,当然不屑于接待。
随后周医生让何晓茹坐下,并没有表现出心理咨询师该有的亲近笑容来,而是一脸不悦地:“你为什么伤人?”
何晓茹坐在位置上只是笑,却不说话,大概是因为周医生并不友善的态度被她察觉到了,所以何晓茹的眼神中也立刻闪出了一丝的轻蔑来。
而我坐在旁边则全程都在观察何晓茹的神情动作,毕竟那时候我才刚刚实习,必须仔细观察分析,才能确保自己做得好。
我觉得何晓茹很美,留着一头类似八十年代最流行的那种齐肩的波浪卷发,一张瓜子脸,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