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阴谋1:以色列的暗杀艺术
她点起烟。他也拿出一支,伸手向杰奎琳讨打火机。她递给他,看着他给自己点烟。他正打算递还给她的时候,突然停住手,仔细检查起打火机来。
杰奎琳只觉得自己似乎连呼吸都不会了。
“这东西真漂亮。”他翻过来,读着铭文,“送给多米尼克,纪念美好的感情和回忆。这打火机你是哪儿得来的?”
“很久以前就有了。”
“所答非所问。”
“一个男人给我的礼物。一个不会把我送给陌生人的男人。”
“他一定是个很善良的男人。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这个?”
“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那又怎么样?”
“我应该吃醋吗?”
“看看日期,那是什么时候了,傻瓜。”
“‘一九九五年六月’。”他读道,“这个男人还有交往吗?”
“如果有,我就不会和你在一起了,”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一九九五年六月,纪念美好的感情和回忆。”
“他一定对你十分重要。不然你不会保留这个打火机。”
“这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这就是我的打火机,我留着它因为它好用。
她想,加百列是对的。他起疑了。我死定了。今晚他就要杀了我。她望着窗外,不知道克伦威尔路的雨夜街景会不会是她人生最后的画面。她也许早该写一封信给母亲,事先锁在一只保险箱里。可她又琢磨,沙姆龙到时候该怎么向母亲解释呢?他会不会告诉她,女儿一直给机构做事?或者他们会不会把她的死因伪造成别的什么原由?她母亲会不会在报纸上读到这条消息:杰奎琳·德拉克罗瓦,一位马赛来的学生妹,一路成长为欧洲顶级模特,急转直下,在神秘的情形中死去……她琢磨着,自己活着的时候百般蔑视过的记者们,会不会在她死后落井下石,来他个集体泼污?起码雷米会写她的好处的。他们一向关系很铁。也许雅克也会记着她的好。也许连吉勒斯也会……等等,不对。还记得米兰那次派对,关于可口可乐的争吵。基督啊,吉勒斯非把我骂个体无完肤不可。
尤瑟夫将打火机递给她。她将它丢进手袋。沉默令人心惊肉跳。她想让他继续说话。谈话多多少少能让她感到安全,哪怕说的是谎话。“你一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说。
“哪个问题?你今晚问了那么多。”
“这一切结束以后,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安全取决于你。”
“可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一直在回答你的问题。”
“是吗?如果从最一开始你就告诉我真相,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一大早就爬起来跟着一个彻底陌生的人远走高飞。”
“有些事我必须对你保密。那你又怎么样,多米尼克?你是不是对我彻底诚实?你有没有告诉我你的一切?”
“一切重要的都说了。”
“真是圆滑的回答。你不愿意深谈的时候,这话是非常有效的遁词。”
“可我说的正好就是事实。回答我的问题。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我真切期待还会的。”
“你是臭狗屎,尤瑟夫。”
“你太累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她把头靠在车窗上:“我们去哪里?”
“安全的地方。”
“是啊,这话你告诉过我了,不过能不能告诉我具体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你为什么会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你的公寓有何问题?我的公寓又有什么不可以?”
“这个地方是属于我朋友自己的。离西斯罗机场也近。”
“你朋友也会在吗?”
“不会。”
“你要在那里过夜吗?”
“当然。等到了早晨,我要和你一起飞往巴黎。”
“然后呢?”
“然后你就会陪同我们那位巴勒斯坦官员,你的旅途就开始了。我多希望我能在你的位置上。同这样的人踏上这样的征途,多么大的光荣啊。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多米尼克。”
“这位,大人物,叫什么名字?也许我知道他呢。”
“我估计你不会认识他,可我还是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你只能称呼他的化名。”
“叫什么?”
“卢西恩。卢西恩·达沃。”
“卢西恩,”她轻声说,“我一向喜欢这个名字。咱们到底去哪儿,尤瑟夫?”
“闭上眼睛。要不了多久了。”
在监听站里,不等铃声响第二次,沙姆龙就接起了电话。他听着,没有说话,然后动作轻缓地放下话筒,就好像刚接到一位老对手的死讯。“看起来他们已经安顿好,要过夜了。”他说道。
“在哪里?”
“在豪恩斯洛,机场附近的一处廉价公寓里。”
“团队呢?”
“到位了,隐蔽妥当。他们会伴着她度过今夜。”
“我如果在场,会感觉好过些。”
“明天你还有漫长的一天。我建议你睡几小时。”
然而加百列走进卧室,不多久又回来了。他穿着夹克,尼龙背包搭在肩上。
沙姆龙说道:“你去哪儿?”
“我需要亲自料理一些事情。”
“你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然而加百列出去了,再没多说一个字。他走下楼梯,来到街上。从楼前走过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看见沙姆龙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着自己。走近埃奇韦尔路的时候,他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他觉得沙姆龙派了某位团队里的成员,一道监视着他。
34
英格兰,豪恩斯洛
丰田车放下他们,然后疾驶而去。黄色钠光灯的光晕笼罩着一座停车场。有一组矮墩墩的红砖公寓楼,看起来好像是一片萧条年景时推倒废弃的旧工厂。杰奎琳提出要自己拿自己的行李,可是尤瑟夫不听她的。他牵住她的手,走过停车场,然后走过一块公共绿地,其中散落着压扁的易拉罐和破烂的玩具零件,有一个没有头的娃娃,衣服也丢了。一辆红色货车丢了前轮。一支塑料手枪。加百列的手枪,杰奎琳心里想着,又记起普罗旺斯山里的那一晚,当时他曾测试过她的枪法。倒好像过去了许多年一样,简直恍如隔世。一只猫,藏在阴暗处朝他们吐着口水。杰奎琳揪住了尤瑟夫的手肘,几乎叫出声来。接着一只狗吠叫起来,那猫沿着步道一路奔逃,从一道栅栏下面钻出去。
“真可爱,尤瑟夫。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在乡下还保留了这么个地方?”
“进入室内前请别说话。”
他引着她进入一道楼梯。枯树叶,角落里的旧报纸,淡绿色的墙,黄色的灯光悬在头顶。不协调的颜色冲突让他俩都感到恶心。他们爬了两段楼梯,穿过一道门,走过一段长长的过道。一阵刺耳的混合噪音迎接了他们——那是个孩子在尖声呼唤妈妈,还有加勒比口音的英语在争吵着。一台音色嘈杂的收音机正在播放BBC的节目,是汤姆·斯托帕德的《真情实料》。尤瑟夫在一扇门前停下来。门镜下标着二十三号。他打开锁,引她进去,扭亮一盏罩着纸质灯罩的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