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胎
见那丑矮子弯腰捡起地上的半截子胳膊,朝我这边瞅了瞅。转过身背对我,好像是从那半截断臂里抽出了什么东西,接着再往里面掖啥玩意儿。他很快就忙好了。然后又从包袱里掏出一只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大麻袋,展开一瞧,好家伙,是我这一辈子见过最大的麻袋。
他往我堂姐的断臂处敷了些药粉,还给包扎住,这才挥手让我过去帮忙。可我身上疼得慌,不愿意动身。他就奔过来,照我脸上踹了一脚,说你起来不。我脸上麻乎乎的疼,鼻血洒出来了,不敢再违背他的命令,就站起来跟他过去了。
将大麻袋子递给我,他让我给他撑着袋口。搬起我大堂姐的身躯,把她给装进里面去了。再用个绳子将麻袋口给刹了个紧实。我以为这就完了。
其实还没。他走过去,将我那昏死着的二大娘翻个身,捆绑住四肢,往嘴里塞了团烂布。又从包袱里掏出一只大麻袋,让我再搁一旁给帮衬着,把她人也给装进去了。
过得一会儿,我父母他们折返回来了。皆是询问丑矮子将蛇精给降服没。丑矮子哈哈一笑,在两只麻袋上都拍了拍,说一个蛇精,一个变性人,都让我给降服了,也不看咱是弄啥的。然后他拿出自我堂姐身上掉下来的那半截子胳膊,扔到地上,说给你们看看,这是从蛇精身上砍下来的。
我大娘颤颤巍巍地蹲下去,捡起了那半截胳膊,几个人也跟着凑过去瞧。只见我大娘从那半截子胳膊里抽出来了一根骨头。却不是那种光秃秃的骨头,而是一节一节的,像是脊椎骨。丑矮子说,蛇精全身都是这样的骨头。
要说我母亲人还是比较实在的。她说大兄弟,你忙乎了这么大一晌,连个饭都没顾得上吃,要不我给你做饭去。丑矮子却是充满不屑地冷哼一声,说我才不稀得吃你们那红薯干子饭,咱这胃受不了那粗糙玩意儿。说罢,就从包袱里掏出几袋子东西,一晃,哗啦啦地作响,包装是油纸的,十分艳丽。
我们都没见过这玩意儿啊,就问是啥东西。丑矮子说这是快食面。
方便面以前的名字就叫快食面。
给我们一人发了一包,然后教给我们咋吃。就是撕开包装之后,先把里面的辣面揪出来,倒洒在面块子上面,然后再用力摇晃摇晃,再掰着块子往嘴里扔吧,嚼起来叭叭的脆响,又香又辣。
“我的娘哎,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大娘将那包方便面贴在胸口上,发出了无限的感慨。
“哎呀,我都不舍得吃啦,等到过年了再吃吧!”我母亲将方便面袋口掖起来,也让我父亲和我照做,都留着过大年的时候再吃。
最后,他们大人问丑矮子要啥报酬不要。正坐着的丑矮子从棺材上跳下来,往那儿一戳,身子站得笔直,再往前走一段,为了方便看到天,仰着头瞧着空中悬挂着月亮,背负起双手,面貌凛然中带着些忧伤,语调低沉缓慢地说:“我,生来无趣,游戏人间,孤独一生,侠义无双,替天行道,专捉鬼怪,来无影,去无踪,神龙一条,现首不见尾......要钱从来没少于过一千块!”
一千?!
知道是啥概念不在那个时候,就是相当于现在两个万把块吧。
这个数目把大伙给吓毁了,说能不能给便宜点儿,我们都是穷得光剩下一身毛。丑矮子嘬着牙花子考虑了半天,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这样吧,钱我一分钱也不要了,就让我把这俩女的捎走吧。说着,指指地上的麻袋。
“你要走干啥?”我父亲梗着脖子,瞪眼喝问。
“消灭!别忘了,这地方还潜伏着一条公巴蛇,他会撵着母巴蛇追过来的,为了你们的安全,我必须带走,以母巴蛇作为诱饵,将公的引出来,一并消灭掉。”丑矮子说得义正辞严。
“那你光捎走这个蛇精不中哦,又捎走俺二嫂干啥?”我父亲又问道。
“呵,你这家伙,咋个醋啦啦地,你二嫂生下来的小儿子,会闹着找母亲吃奶,也是我的诱饵,把那小儿子引出来,也得给消灭了,不然,他得吃多少人才能够!”丑矮子越说越生气,一巴掌糊在我父亲胳膊上,说你事儿咋恁些啊。
大伙儿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答应了,让他把这俩人给弄走。他索要了一副扁担,一边挂一个,肩挑起来,蹭蹭蹂蹂地消失在了苍茫暮色中。
离去之前,他留下了一个名字:二桃。
直到多年以后,我遇到了真正的二桃,不似他这般丑陋,生得相貌英俊,风流倜傥,只是也留长发,摇扇子,爱照镜子,贪财,可贫穷。我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场阴谋。后面我会把这场阴谋给揭露出来。
☆、第二十三章:秘密
话说,当真正的二桃大师听我讲完有关丑矮子的事迹之后,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姿态,沉着声问我:“你说那冒充我的丑货当时是让四个女的引燃了四根雷管,是吗?”我点了点头说是的。他又问:“雷管爆炸之后,你堂姐头上的被缠的烂布被崩碎了吗?”我摇了摇头说没有,好像没多大破损。
“好,我再问你,那点炮的四个人被炸伤了吗?”
“好像没有,都是摔伤的,还有就是被丑矮子用砖头砸伤的!”
“你知道什么是雷管吗?”
“听别人说,是爆破用的玩意儿,好像还有人专门用它在河里炸鱼!”
“你清楚它的威力吗?”
“这个......难道丑矮子点的不是雷管?”
二桃大师没有再说话,从包袱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前面是比大头针粗两三倍的头儿,约长三四公分,后面连接着一盘子跟鱼线差不多的捻子。他说瞧见没有,这才是雷管,那丑货弄那是个啥,捻子才几寸长。
然后,他把雷管咬在嘴里,将捻子拆开。好家伙,这捻子足有几米长。他让我把雷管给点着。我却是摇手说不敢,怕炸着您老人家。二桃大师发急了,说让你点你就点,最烦你这个墨迹劲。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我擦根火柴,将雷管上的捻子给点燃了。火苗子烧得嗤嗤叫。
当捻子快燃烧完的时候,二桃大师将雷管从嘴上拿了下来。我立时松了口气,心道,傻子才会把雷管噙到嘴里让崩自己。可一个念头还没闪过去,二桃大师竟然把雷管给掖到鼻孔里了。
随着砰一声巨响,地面颤了颤,激荡起的尘土将人给弥漫了。端的一个大爆炸。震得我心神激荡,耳鸣嗡嗡的。再一看二桃大师,脸上变得黑乎乎的,整个鼻子给炸没了,露出来骨头茬子,鲜血一个劲地往外涌,披肩的长发往上站立起来,成了一顶高帽子。身上的西装被崩得烂乎乎的,褂子成了条条状,裤子叉得露出了腚锤子。
吓得我赶紧掏出手绢,欲往他脸上凹陷的伤口上捂。可他却说不用。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灰色的粉末。将粉末洒在伤口上,掏出了一只明晃晃的打火机,攥着一摁,啪地就蹿出了火苗。往伤口上一燎,滋啦一家伙,一个火球子冒出来了,但很快就消失。
再一看二桃大师的脸上,伤口被烧糊了,外表形成一层黄色的黏膜,已经不再流血了。然后他掏出镜子照了照,再用梳子将头发给梳下去,说像我这样的人,就算是没了鼻子,也照样是天下第一帅,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