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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论语

作者:冶文彪 时间:2023-03-10 22:59:22 标签:冶文彪

  写完,搁下笔,他拿起那个瓷瓶,里面是鸩酒,已经存了多年。他拔开瓶塞,一股刺鼻之气冲出,幸好未干。

  这时,书房外传来妻子和仆妇说笑的声音,杜周嘴角一扯,最后又笑了笑,一仰脖,饮下了鸩酒。[《汉书·武帝纪》:(太始)二年,御史大夫杜周卒。]

  司马迁没有想到,身任中书令,还有一处便宜,可以查看大臣秘奏。

  许多秘奏是大臣背着史官呈报给天子,因此司马迁原来无从知晓。现在所有奏书都由他掌管,其中有些便是秘奏。天子行事阔达,并不避忌,这些秘奏都收藏在御书房中,不曾销毁。

  司马迁无事时便在御书房查看陈年秘奏,越看越惊心,往昔诸多疑团豁然开朗,更有不少事情他从未料及。其中阴狠诡诈,让他寒毛倒竖,不敢再看,却又忍不住不看。

  一日,他无意中又打开一封锦书密函,是吕步舒的秘奏,竟事关孔壁《论语》!

  司马迁大惊,忙细读奏文:扶卿在临淮跟从孔安国学习孔壁《论语》,其中有诸多违逆之语,扶卿心中惧怕,上报给吕步舒。

  司马迁看到“临淮”二字,猛然醒悟:兒宽帛书中的“鼎淮间,师道亡”之“淮”正是临淮,而“鼎”字则是元鼎年[元鼎:汉武帝的第五个年号,公元前116年——公元前111年。]!

  元鼎年间,孔安国正在临淮任太守[孔安国生卒年至今不详,众说纷纭。《史记》载其官至临淮太守,据《汉书·地理志》,临淮郡初置于汉武帝元狩六年(公元前117),因此有一种观点认为孔安国卒于元鼎年间,本文从此说。]!

  在任上时,孔安国全家男女老幼同日而亡。据当时刑狱勘查,孔安国全家是中毒而死。在点检尸首时,独少了孔安国的儿媳朱氏。因此怀疑朱氏施毒,当年官府曾下了通牒,四处缉捕朱氏,后来却不了了之,再无下文。

  司马迁当年听闻这噩耗,曾痛惜不已。此刻却不免心中起疑,再一看扶卿那封秘奏落款日期,与孔安国过世竟是同一年!

  他心中一寒:这定然不是巧合!

  兒宽是孔安国弟子,经书中所写“鼎淮间,师道亡”正是在说这一隐情。看来孔安国合家猝死绝非由于一个不贞妇人,恐怕另有原因,而幕后指使可能正是吕步舒!吕步舒这样做,定是因为得了扶卿密报,杀人毁书,断绝孔安国家人继续传授孔壁《论语》!

  硃安世马不停蹄赶往长安。

  起先,他还唾骂孔延年父子,骂累之后,猛地想起一件事:去年,在赶往鲁县的路上,驩儿讲起自己经历,硃安世曾问他是否到过鲁县伯父家,连问了两遍,驩儿才说没有。

  驩儿当时在说谎!他到过鲁县、见过伯祖伯父!

  硃安世猛地勒住马,张着嘴,瞪着眼,眼珠几乎鼓出眼眶,手里紧攥的皮缰绳吱吱绞响。

  我当时猜测是对的!孔延年是驩儿亲伯祖父,驩儿母亲当年逃亡,要投奔的第一个地方便该是鲁县孔府。他母亲逃离临淮后一路北上,从琅邪过泰山,不正是想去鲁县?驩儿母亲一定是到了孔府,孔延年父子因为惧祸,不愿接纳,驩儿母亲不得已,才又逃往常山。

  这孩子!他一定是听扶卿说跟着我会让我罪上加罪,不愿意拖累我,所以才说谎!

  硃安世悔恨欲死,现在驩儿生死未知,就算活着,也免不了苦楚磨折。他再顾不上疼惜马儿,狠狠挥鞭,拼命疾赶。

  到了长安,他绕到西北面的横门。横门距西市最近,进出城的人最多。硃安世下了马,挨着几个客商,低下头,避开门吏,混进城,赶往樊仲子家。

  第三十六章 孔氏遗孤

  司马迁将孔安国灭门一事告诉柳夫人和卫真,二人都惊骇不已。

  三人正在感慨,忽听到有人敲门,卫真忙出去看。

  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问:“小哥,我来求见司马迁大人,能不能请他到我家里去一趟?”

  “你是什么人?要我主公去你家做什么?”

  司马迁和柳夫人听到,一起站到屋门边去看,暮色中,门外站着一位老者,衣着简朴,神色局促。

  “我家有个人快死了,他想见司马迁大人。”

  “什么人?”

  “他名叫简卿,是我的侄儿。”

  司马迁忙趿鞋出去,走到院门前:“是兒宽的弟子简卿?”

  “是。”

  “他快死了?”

  “是,他得了重病,恐怕捱不过今晚。他说有件事一定要托付司马迁大人。”

  “好!我们马上去。”

  司马迁忙命卫真驾车,载着老人,让他指路,一起赶到城北民宅区,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一座小院落前。

  这时天已昏黑,老人引着司马迁推门进去,走入堂屋,点了盏油灯,擎灯照路,带司马迁进到旁边内房。房里除了一床一柜外,别无他物。老人举灯照向床头,旧被子下,露出一张脸,面色蜡黄,双眼紧闭,喘息急促。若不仔细辨认,根本认不出是简卿。

  老人凑近唤道:“卿儿,司马迁大人来了。”

  连唤了几声,简卿才睁开眼。

  司马迁忙走到床边,轻声道:“简卿,是我,司马迁。”

  “司马先生,谢谢你能来”,简卿尽力露出一丝笑容,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道:“除了你,我再想不到可以信谁……老师留给我的遗命,我已无力完成,只好向司马先生求助,还望……”

  司马迁忙道:“是不是关于孔壁《论语》?”

  “是……你怎么知道?”

  “兒宽留给延广一封帛书,延广临死前,又传给了我。”

  “这样就再好不过……老师临终时接到一封信,是他的故友……说救了孔安国的孙子,要送到长安……让老师庇护……”

  “孔安国的孙子?”司马迁立即想到帛书上最后一句“啼婴处,文脉悬”。

  “那孩子名叫孔驩,会背诵孔壁《论语》……我在长安等了几年,却没等到……”

  “你要我做什么?”

  “设法找到那孩子,否则……”

  “好!我定会尽力而为!”

  “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

  “什么?”

  “这是孔壁《论语》中的一句……一定找到那孩……”

  简卿呼吸陡然急促,身子拼力一挣,喉咙中发出一声怪响,随即大张着嘴,不再动弹。

  “卿儿!”老人大叫着去摇动,简卿却纹丝不应。

  司马迁伸手探了探简卿的鼻息,黯然道:“他已经去了。”

  樊仲子正在家中独自饮酒,见到硃安世,忙起身,一把抱住,哈哈笑道:“嬉娘说你过一阵子一定会来,没想到你今天就到了。”

  “韩嬉也来了?”

  “她到了有几天了。”

  “樊大哥,我是为驩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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