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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心祭

作者:鬼古女 时间:2023-03-10 23:02:07 标签:鬼古女

  那兰露出个灿烂的微笑。

  “怎么了?”小真问。

  “我只是想到,就像你和戴世永之间,也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兄妹般的感情’,或者简单的‘恋情’来形容了。”

  小真笑道:“真的是这样。”

  “我还真想像不出来,江京这么大,他怎么找亲生父母?”

  “他还记得自己的姓里有个口字,至于是姓叶还是姓何,他也记不清了,”小真答道,“刚开始,他是真的没有任何具体的思路,从哪里入手找亲生父母——江京这么大的城市,每年被拐的、走失的、离家出走的孩子不知有多少,他不知道上哪儿去查十来年前丢过孩子。他去过公安局,但十几年前的联网系统还没有建立起来,旧的报案记录并不全面,也不会有人力帮他到档案里去一一翻找,各分局都有各分局的档案要翻,即便翻出当年所有的失踪案,也难知道他属于哪家走丢的孩子。”

  “他就这样一边打工一边在江京四处游走,希望某条街巷某个小区某座楼,能唤起他童年的记忆,但并没有效果。我想肯定是老天看他可怜,让他有一天在市图书馆翻看他失踪当年旧报纸的时候,发现了自己的照片!原来他走丢后,他父亲不遗余力地四处寻找他,还成立了一个寻子联盟,获得一些媒体的支持。报纸上同时有他父亲的照片,他立刻流泪了,他想起来了,想起了父亲的模样,快乐的童年。他从此知道他原姓吕,名叫吕昕鹏。”

  “很快,他就找到了他父亲,只可惜当年他被拐走后,他母亲一场大病,身体长久没能恢复过来,八年前因为乳腺癌去世了。他的父亲身体也不好……但父子俩见面,真的是无法形容的愉快。”小真擦了擦眼角,幸福的眼泪。

  那兰问:“你还没有说,他是怎么找到你的,怎么……怎么救你的,我想,如果你在新家里一切如意,也用不着再‘救’了。”话说出来,觉得自己在泼冷水,很扫兴。

  小真迟疑了一阵,脸色渐渐沉下来,她说:“我一定要说吗?”

  那兰说:“随你,我们只是在喝茶,对不对?”

  小真又想了想说:“如果你真有兴趣,到阳关打听一下,会知道很多。”

  那兰说:“我有兴趣,但就怕没有时间和精力,你要能告诉我……我宁愿省下时间和你喝茶。”

  小真淡淡一笑,又是苦笑:“收养我的那个女演员……县里文工团的女演员,倒没有虐待我,对我也还过得去。她……比较爱玩,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比较随便,男男女女方面,这个其实也还好,过一阵我也就习惯了。然后她认识了戴向阳。这本身也没什么了不起,戴向阳不过是她很多男朋友的一个,他是阳关的经济台柱,那时候还没有结婚,有他的正常生理需要。只不过,他还有不正常的生理需要。”

  小真不再说下去了,只是看着那兰。

  那兰的手在颤抖。

  “记得戴向阳曾经在阳关开过一个孤儿院吗?当时除了‘戴老板’外,他还有个外号叫‘戴大善人’。孤儿院开了大概三四年,被一场大火烧为平地,总算县民政局来把逃生的孤儿们接走了。那场火,有谣言说是孤儿院一位老师放的,那位老师因此远远逃离了阳关;还有,孤儿院百分之九十是女童,当然,男孩可以去更高级的孤儿院,水泥厂和化肥厂,但这么高比例的女童数量还是比较罕见的,猜猜为什么?”

  那兰觉得刚刚喝下的冰红茶开始在嘴里泛苦。她轻声说:“戴大善人不正常的生理需要。”

  小真说:“好了,那兰姐,我已经说得够多了。下次再聊好不好?”

  那兰说:“我还有个容易回答的问题。那天在医院,我昏迷期间,是你哥在搞‘串联’,叫大家怎么做笔录吗?”

  “是他和我。我们伤势轻一些,通过探视的机会、假装上厕所的机会,一个个教他们怎么说。好在只有后半段爆炸如何发生需要‘学习’,而且万幸,所有人都很合作,包括最麻烦的那个梁小彤。”

  那兰点头说:“梁小彤需要捂住他的那段丑事,腾出时间来一个个把我们的嘴堵上,所以刚开始肯定会合作……穿了警察制服找医师问我病情的是谁?”

  “是卜立群。因为你昏迷不醒,我哥特别担心你一醒来就被警察拉去做笔录,所以让卜立群和耿路时不时地去看你一眼。准备你一醒来,就把我们编的那段告诉你。”

  那兰说:“临时编出来的,难免漏洞多一些……也难为你们了。”小真笑笑,从包里取出用橡皮筋扎起的三个扑克牌大小的盒子,递给那兰,“这是李老师托我带给你的。他已经走了。”“走了?什么时候?去哪儿?”

  “今天一大早,他说可能去成都,或者深圳,我想他最终会再次出国,可能性最大的是去南美或者欧洲,但签证总要等一阵的。”小真说。

  “这是什么?”那兰认出是8毫米的录像卡带。

  “他说你喜欢看监控录像,这个或许对你有用。”

  那兰苦笑说:“我什么时候染上这样的不良嗜好。”看看最上面那旧录像带盒,上面写着“怀渝大酒店2003年2月3日17:00—18:30”。后面一盒是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直到当晚20:00。最后一盒从23:00开始,唯独少了晚八点到十一点之间的那两盒。袁曼芳正是在那年的大年初三22:07分左右坠楼,那段时间的监控录像被县公安局取证带走后,神秘消失,成为进一步调查袁曼芳坠楼案的一大障碍。李万祥想必煞费苦心,不知买通了多少层关系,得到了这一份拷贝。

  “他不用了吗?”那兰问。小真说:“他说他看了几百遍都有,但一直没看出什么名堂,他甚至请外地搞刑侦的帮他看过,也没有什么收获。”那兰点头说:“有空我一定会看,但千万不要期待太多。”

  5月21日下午3:30左右,江京市第六人民医院外科烧伤病区孙元虎微微欠起身,拿过母亲给他剥好的香蕉,对戴世永说:“戴大哥,其实你不必每天都来的……不是不想见你啊,你毕竟有自己的生意要做,每次来又那么客气,我们一家都挺不好意思的。”

  戴世永说:“我这可不是说现成话,难友里就你伤得最重,你想想,大火烧起来,不认人,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可能被烧得很惨,偏偏是你……所以要说心里过意不去的,还是我们……我只是代表大家来看你。”

  孙元虎无语,静静地嚼着香蕉。

  “你知道不知道,烧了厨房的柴油和菜油,都是我亲手抱进厨房的。”

  “这又怎么了,你不会傻到……”

  孙母抬起眼看着戴世永。

  孙元虎笑道:“千万别在我妈面前说我傻,当心她跟你急。你别看她一把年纪,打起你来不是个事儿。”戴世永笑笑:“看出来了。”“我当然不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只是想说,我当初抱油桶进厨房的时候,怎么会想到它们后来成为烧厨房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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