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
琳达笑着站起来,摘下头套,恢复了原来的神态,说:“化妆侦查有点像演员演戏,要演得像,必须平时多注意观察各种年龄各种职业人群的特点。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化妆侦查成了女兵们最感兴趣的课。女兵们通过各种渠道弄来一套套的化妆用品,一有空就对着镜子学化妆。在宿舍里模仿各种角色成了女兵们休息日最开心的游戏。一个星期天,班长李艳红在衣服里塞了一个枕头,右手扶着腰,挺着肚子学孕妇走路,引来同宿舍女兵们一阵狂笑。李艳红等她们笑够了,才把枕头拿出来。“你们知道琳达教官走路为什么这么一扭一摆的吗?”李艳红扭了扭腰学着走了几步。“为什么?”大家异口同声地问。“因为她的右腿是假肢。”李艳红压低了嗓门说。“啊?!”这个消息太意外了,将女兵们吓了一跳。琳达走路的姿势是很特别,腰肢扭动的幅度比较大,但因为琳达的气质比较妖娆,女兵们以为她是故意这样走路的,没往其他方面想。“听说为了破获一个贩毒的案子,琳达曾经被派到云南当过两年卧底,她的腿就是在那次任务中断的,具体情况谁也不清楚。案子破了以后,琳达立了一等功,后来不知怎么就调来这里当教官。”李艳红继续爆料。“哇,原来琳达教官还是一等功臣啊!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有人问。“消息来源保密。我只保证这个消息绝对可靠。”李艳红歪着头说。又补充一句,“你们可别外传啊,这可是机密。”“不会的,我们保证绝不外传。”大家纷纷举起右手保证。听了李艳红的话,最受触动的是岳琳。因为看不惯琳达的做派,她在内心里一直对这个教官有一种莫名的抵触。现在了解了琳达的过去,对她的印象完全改观。尤其是想到她装着假肢每天穿着高跟鞋走路,需要忍受多大的痛苦,对琳达的崇敬便油然而生。
4
这一天,一辆大卡车将14名女兵拉到一座弧形的房子前。教官没有进去,把她们送到门口,在她们全部进入后,在后面将房门关了起来。女兵们一进屋,便感到一阵阵阴风吹来,让刚从闷热的车厢下来的女兵们顿觉清爽。屋里很大,空无一人,墙上装着一排排像冰柜一样的门,门上还编着号码,中间放着一张不锈钢板做的操作台。大家正在揣测这座房子是干什么的时候,两位身穿浅蓝色工作服,戴着同色帽子和口罩的男子从里面一个房间走了出来。两人没有说话,用手示意女兵们列队站好,然后将女兵带到左面的墙前,让排在第一个的女兵拉开一号门的把手。“哗”的一声,一个不锈钢格子被拉了出来,等大家看清躺在里面的是一具尸体时,情不自禁地后退,还有人发出了尖叫。穿蓝衣服的人依然没有说话,举起手招呼大家向前,再指指格子里的尸体,示意大家仔细看。女兵们慢慢地围上来,看清这是一具男尸,全身赤裸,肌肉呈淡白色,脸上还微微冒出白气。再往下看,看到这具尸体居然没有腿,大腿以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碾断了。五分钟之后,蓝衣人示意将尸体推回去,向前走几步,让站在旁边的岳琳打开二号门。
第二具尸体出现时,又引起一阵低声尖叫。这是一具没有脸的女尸。确切地说这个人的头被压扁了,已经看不出脸部和五官。这人死前大约是个很时髦的女子,头发刚烫过,曲卷度依然很好,现在这头被血和脑浆的混合体污染的卷发盖在原来的面部,让人触目惊心。岳琳看了看女子苗条姣好的身材,对她充满了怜悯。这间屋里一共装着16具尸体,都是残缺不全的,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要不就是头部和肚子被压扁的,从尸体的形状看,他们都是死于交通事故。岳琳不知道这些尸体是如何被搜集来的,难道他们都是没有亲属认领的无名尸?16具尸体看完,蓝衣人示意大家到中间那张操作台旁边站好。女兵们依序站好后,蓝衣人走到第二个格子前,将那具无脸女尸抬了出来,在操作台上放好后,悄然离去。不一会儿,一个全身莹白的人从里屋走出来。他穿着白色光面的防护服,戴着眼镜和口罩,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大家面前。他用不易察觉的幅度对女兵们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慢慢地打开一个银色的金属盒子,从里面挑出一把手术刀,在女尸的脖子上比了一下,然后轻轻向下一划。女兵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岳琳也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再睁眼时,只见女尸已经被开膛破肚,内脏露了出来。白衣人头也不抬,神情专注,旁若无人地干着自己的活儿,手里的手术刀熟练地在女尸上游走。屋里鸦雀无声,能听到手术刀划过皮肤的声音。那声音比金属划过玻璃的声音更让人头皮发麻。不一会儿,那具女尸就被肢解成七八块,堆在操作台上。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大部分女兵都吓得脸色发白,用手蒙住眼不敢看,有几个女兵已经开始呕吐。岳琳用意志控制着生理的恶心,强制自己睁开眼看着白衣人操作。这具女尸终于解剖完毕,白衣人停下手,对堆在操作台上的肢体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慢慢地把手术刀放回盒子里,退回里屋。
两个蓝衣人悄然出现,将那些肢体装进一个白色的桶里,放到操作台下,又将一号尸体抬出来放到操作台上。白衣人像演员返场似的再次出现,对女兵们微微点头后,打开盒子拿出手术刀。这次他首先将刀对准的是男尸的头部,在左眼周围划了一下,左眼球便被挑了出来。不过几秒钟,男尸的眼睛便成了两个空洞。将男尸的五官切割下来后,他用刀在头部划了一圈,将整张脸揭了下来,露出里面的脑部组织。白衣人停下来,用手示意女兵上前仔细看。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兵们纷纷向后退,没有一个敢靠近。白衣人也不勉强,低下头继续操作。解剖完毕,他立起身,对着操作台上的肢体深深地鞠躬,悄然退下。蓝衣人出来,将一号男尸的肢体收好后,示意上午的解剖课到此结束。女兵们如获大赦,争先恐后地向门口逃去。那天中午,班里的饭菜打来后几乎原封不动,没有人吃得下去。下午女兵们又被拉到那间房里,她们的任务是把上午解剖的那两具尸体拼接起来!生理解剖课一共上了七天。那一周,这些女兵每天被带到这间屋里,上午看解剖尸体,下午拼接尸体。刚开始是一具一具地拼,后来是几具尸体的肢体打乱堆在一块,再一具具地拼出来。拼尸体也是考试,刚开始是几个人一组合作拼,后来是要求单独一个人拼。三分钟之内拼好一具,不合格的重来。晚上,两人一组,在这间冷冻室里值班,守着这些残缺的尸体度过一夜。最后一天的考试,是将16具尸体的肢体全部堆在一块,要将他们拼好,放回藏尸柜。这些女兵特训结束后,便会获得提干的机会,然后被派往缉毒前线。那里的残酷不亚于战场,免不了与死亡打交道。这一周的解剖课,是为了让她们在尸体面前泰然处之。但也留下了后遗症。很多年之后的一个黄昏,在北京,陈娇经过一个菜市场,看到猪肉行的一个案板上堆了一堆猪脚和切成一块块的猪肉,猪肉已经不新鲜了,呈死气沉沉的暗红色,苍蝇飞舞,她突然涌上一阵强烈的恶心,差点就呕吐了,转头逃离了菜场。从此看到猪肉行她就绕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