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重来
“我刚刚是说了什么让你生气的话了吗?”
“你不必摆出这副尴尬的样子,斯迪曼先生,我在酒吧工作,我希望和我打交道的人都能够开门见山。”
“你姑姑想和你说什么我不能听的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玛丽莎冷冰冰地回答道。
“她叫你去厨房并不是找你帮忙收拾装柠檬水的杯子,你把它们忘在了桌子上,回来的时候更是两手空空。”
“她对我说要小心提防你,你知道的绝对比你说出来的事情更多,由于你向她隐瞒了一些事情,所以我们没法儿完全信任你。你在酒店吧台遇到我时并不是出于偶然,是吗?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对我撒谎,除非你想搭出租车回家,日后也不用我帮忙了。”
“你说得对,我早就知道你姑姑是五月广场母亲中的一员,我也知道只有通过你我才能认识她。”
“所以我在某种程度上对你来说是块跳板。这倒也不错。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拿到的那份文件上有你的名字和工作地址。”
“为什么我的名字会出现在你收到的文件里?”
“我也不知道。几个月前我的上司收到一个装有奥尔蒂斯和一对失踪夫妇信息的信封。来信指控奥尔蒂斯参与杀害了这对夫妇。里面提到了你,以及你和路易莎的亲属关系。信里说你是一个十分可靠的人。奥莉薇亚·斯坦恩,我的上司对这趟调查很有热情,她要我跟踪奥尔蒂斯这条线,重构出他在阿根廷专制时代阴暗的生活图景。明年就是阿根廷重获民主四十周年纪念,到时候所有报社都会将视线集中在这个国家上。奥莉薇亚喜欢能够在竞争中抢得先机,我想这就是她要我开展调查的动机。”
“那么是谁把这封信交给你的上司的?”
“奥莉薇亚·斯坦恩告诉我信是以匿名的方式寄来的,但是里面包含的有效信息十分充分,足以令我们认真看待这封信。奥莉薇亚性格强硬,是个不太容易相处的人,但是她的职业素质不容怀疑。”
“你看起来和她很亲密。”
“根本不是。”
“我,我就不会直呼我老板的名字。”
“我也是,这是年龄特权!”
“她比你更加年轻?”
“年轻几岁吧。”
“一个女人,比你更年轻同时却又是你的上司,你的自尊心应该有些受打击吧?”玛丽莎说着笑起来。
“你愿意陪我去你姑姑刚刚提到的档案馆吗?”
“如果要我充当你的司机,那你得记得给我加工资,斯迪曼先生。”
“你刚刚和我提到了自尊心的问题?”
这时玛丽莎不得不在一个汽车修理加油站停下车,她的甲壳虫的排气管冒出一束火花,发动机噼噼啪啪地响着,噪声震耳欲聋。
当修理工勉强尽力抢修时——因为玛丽莎没钱换个新的排气管——安德鲁下车给他在纽约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奥莉薇亚正在开会,但她的助手坚持请安德鲁稍等一下。
“有什么新的消息吗?”奥莉薇亚气喘吁吁地问道。
“比上次更糟。”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为了你的电话,我刚刚从会议室赶过来……”
“我需要你追加调查资金。”
“你说吧。”奥莉薇亚抓起写字台上的一支钢笔。
“两千美元。”
“你是在开玩笑吧?”
“如果我们想大门顺利打开的话,就得好好为门轴上上油。”
“我给你一半,在你回来之前多一美元都不行。”
“我向你表示感谢。”其实安德鲁刚刚并没有抱着能够要到那么多钱的希望。
“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和我说了吗?”
“明天我会动身去科尔多瓦,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我们要找的人就躲在那里。”
“你已经有证据证明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希望自己没有跟错线索。”
“一有新消息就打电话给我,如果我不在就打到我家去,你有我家的电话号码吧?”
“是的,就记在我笔记本的某个角落里。”
奥莉薇亚·斯坦恩挂上了电话。
这个时候的安德鲁忽然比任何时候都更想听到瓦莱丽的声音,但是他不想打扰她工作。他决定晚上再给她打电话。
玛丽莎的甲壳虫终于修理完毕,机械师保证说这车再开上几千公里没问题。安德鲁抢在玛丽莎掏钱之前,递给机械师一张五十美元的纸钞。机械师忙不迭地谢了两次,还为安德鲁打开了车门。
“你不需要这样做的。”玛丽莎说着坐进驾驶室。
“那就算我对这次旅行的贡献吧。”
“本来付他一半就绰绰有余了,你被骗了。”
“所以你看我是多么需要你的帮助。”安德鲁说着,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您刚刚说的旅行是指什么?”
“去科尔多瓦。”
“你真的比我更加固执。在你陷入这样疯狂的冒险前,我还可以告诉你另一个地址。那里比科尔多瓦可近多了。”
“我们要去哪里?”
“我呢,我要回家换套衣服,今晚我要上班。而你,可以乘出租车走。”玛丽莎说着将一张纸递给安德鲁,“这是蒙托内罗斯组织成员们常去聚会的一家咖啡馆。到那里的时候,记得一定要表现出谦逊的样子。”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在咖啡馆的最里面,你会看到三个男人坐在桌边打牌。他们的第四个牌友永远不会从ESMA回来了。所以每晚他们都会重玩同一局牌局,好像那是一种仪式。请礼貌地向他们询问你是否能坐在空的那张椅子上,然后提议请他们喝酒,只请一轮,再想办法输点儿钱给他们,出于礼貌的考虑。如果你的运气太好,他们自然会赶走你,而如果你玩得太糟糕,他们也会赶走你。”
“他们玩什么牌?”
“扑克,但具体的玩法有很多的变化,他们会向你解释的。当你赢得他们的好感后,你转向其中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秃顶男人。他叫阿尔伯特,是集中营罕见的幸存者之一。他是从费布尔的手中侥幸保全性命的。和许多幸存者一样,他一直有着一种深深的负罪感,要他讲述过去发生的事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为什么说是负罪感?”
“因为他大部分的朋友都已长眠地下,而只有他一个人还活着。”
“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他是我姑父。”
“路易莎的丈夫?”
“她的前夫,他们很久没有再说过话了。”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