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尸手记
我从后山回去时,陈潇漪已不知所踪,而彼时肥仔恰好从城里回来。我笑着上前,看四下里无人就嘲讽道:“你真行啊,明知道刘师傅已经挂了,还装模作样地出去找,是去哪儿鬼混了吧?”
肥仔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一根抽了两口,裂开嘴笑:“既然是馆长交代的事儿,咱必须得干啊,走个形式。我跟你说,哥们儿还真去了刘师傅家里,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别卖关子,直接说。”我不耐烦道。
他贼眉鼠眼地东瞧瞧西望望,确认没有其他人才轻声细语地说:“有个蒙着面的人在他家翻箱倒柜,妈的,吓死我了,还好我机灵,立刻从他家撤出来躲进车里。不然肯定会被那蒙面人发现。我敢肯定,那个蒙面人就是杀害刘师傅的凶手!”
“你那么大体型的人,躲个毛线啊?!光是站在那儿抖两下,就能把人吓出尿来,我真服了你!那你有没有看到那人有什么特征?”
肥仔不愿意了,他强调了一遍:“操,刘师傅那么牛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你让我一个光有一身肥肉的人去跟人家肉搏?我他妈还想多活几年呢,犯不着跟命过不去。”他连着吸了几口,吐出长长的烟圈,继续说道:“那蒙面人的身材个头都跟你差不多。你说他去刘师傅家到底找什么?”
依据肥仔所说的,那人肯定是去他家里找染香玉,也就印证了陈潇漪的猜想,那人并没有从刘师傅手上拿走染香玉,甚至也没从刘师傅口中套出藏放染香玉的具体地点。陈潇漪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跟肥仔说染香玉的事,我自然得遵守约定。
肥仔看我半天没反应,就推了推我,问道:“新来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我觉得我们最好别再掺和刘师傅的事儿,不然会引火上身。”为了不让他起疑,我只能这么劝他。等他抽完一根烟,踩灭烟头,我仍犹豫了很久才准备说撬开通往地下二层的铁门的事儿,不过我还没开口,肥仔就想到了什么似的,从车里拿出一个纸袋子,那袋子鼓鼓的,而且硬邦邦的,我问他是什么东西,他故作神秘地让我猜,我说难道是钱?肥仔笑得合不拢嘴,不住地点头。
肥仔打开纸袋子,让我看里面的钞票,都是十块十块的,估计那里起码有千把来块钱,在那个十块钱就能吃到丰盛的大餐的年代,千把来块钱已经是相当可观了。我问他哪儿来这么多钱,他笑着说:“那旗袍已经出手了。怎么,现在看到钱后悔了吧?放心,哥们不是吃独食的人,你那份给你留着呢。”
“不不不,说好的分文不要,我说到做到,不过……”
听到“不过”两个字,肥仔的神情蓦地紧张了一下,倒像是被电触到了一般,小心翼翼地问我:“不过什么?”
“你得帮我一个忙,没准你还能再赚一笔,比那旗袍更可观。”我故意吊他胃口,他果然上钩了,从肥仔身上很好地反映了一个道理,人性的贪婪是永远都无法满足的,就好比有些人明明已经娶了老婆却仍惦记着别人的老婆一样,总希望在自己床上的女人越多越好。肥仔想都没想就爽快地答应道:“有这么好的事儿,自然不能错过啊,快说让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上刀山下油锅都没问题!”
“没那么夸张,就只要你帮我开一道门。”
“就这么简单?”
我点头道:“就这么简单。”
“开哪里的门?”
“殡仪馆地下二层。”我怕被人听到,所以压低了声音。肥仔听后脸色立刻就变绿了,他僵硬的表情像是死尸一般,嘴唇还不自觉地抖动:“你确定要打开那里的门?我可听说那地方邪门的很。”
“你觉得我们经历的还不够邪门吗?”我反问他,其实我也担心也害怕,毕竟那是殡仪馆的禁地,几乎没人进去过,就连馆长似乎也没怎么去过,至少我进殡仪馆以来没有看到谁光明正大地到过地下二层。
肥仔举棋不定,许是还在权衡当中的利弊,他支支吾吾地说:“我可听说曾有人私自闯进地下二层,出来之后就疯了,而且没过几天,就离奇暴毙在家中。”
☆、第39章 红衣女鬼
既然当年朱元璋为了染香玉不惜派人暗中毒杀功臣刘基,说明它并非一块简简单单的玉石而已,何况陈潇漪也担心它会落入心术不正的人手中,怕他解开当中的秘密,就更加证明那块玉的不同寻常,另外,只要找到那块玄玉,杀害刘师傅的凶手必然会现身夺玉,届时就能抓到他。而殡仪馆里能藏宝物的除了那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之外,就只剩下这无人敢闯的地下二层。无论如何,我都已经铁了心要找到染香玉,但这之前必须先打开铁门揭开地下二层的神秘面纱,所以我得想方设法说服肥仔帮我。
“肥伦,若真想发一次财,就非得冒险打开地下二层不可。你好好想想,整个殡仪馆都是尸体,为什么地下二层锁得那么严实?说明那里面藏的不是尸体,而是其它什么贵重物品。平日里你不是常说要想发大财,就得担得起风险。之前在‘鬼谷’为了那么一幅破画你连命都可以不要,现在怎么蔫了?一点都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我用言语刺激着他,爱面子的肥仔沉不住气了,一手重重地拍在运尸车的车门上,扯着嗓子说:“操,我他妈怕过啥,老子舍命陪君子。”我的激将法果然起作用了,他问我什么时候动手,我说先做周密计划再开始行动,不然我们还没进去就惊动馆长,到时不光会被扫地出门,说不准还要吃牢饭。肥仔对我的看法表示赞同,于是我们都说找时间再详细地商量商量。
我和他一块儿进了殡仪馆,他朝馆长的办公室走去,他得向馆长报告一下没有找到刘师傅的事儿。我则去了一号停尸房,想要亲眼看看那些女尸的嘴里是不是都含着血玉,以证实陈潇漪没有对我撒谎。停尸房里的空气一如既往的森冷,所有的移动停尸床都整整齐齐地排放在房间的某个角落,我走了进去,回想起曾在这儿被吓得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觉得可笑,原来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这儿的环境,没有了那种恐惧感,许是在殡仪馆呆久了,就对这儿的一切都麻木了吧,我触摸着藏尸的每格抽屉,慢慢拖出一格,拉开尸袋的拉链,一具苍白的女尸展露在我面前。
我从工具箱里取出一双胶皮手套,戴好之后就伸手掰开那女尸的嘴,用食指在她口腔内掏了一会儿,正如陈潇漪所言,女尸的喉咙里卡着一块血玉。我捞出那块血玉,举起来擦拭了一番,放在灯光下照了照。那块莹润的血红玉石,看上去并不像是劣玉,为什么陈潇漪说它们不值钱呢?凝视着玉石的时候,突然有道红光闪了一下,晃了我的眼。
我收起血玉,往亮光的地方瞅了一眼,那里竟然站着个穿红色旗袍的女人,脑袋低垂,长发遮面。我仔细看那旗袍上的图纹,发现那旗袍就是肥仔拿去卖的那件,我把视线向下移,她的脚上果然也穿着绣花鞋,这个女人我见过,她就是在我入七星落垟镇时见到的那个站在走廊尽头的女人。我吓得定在了原地,全身麻痹了一般,她缓缓迈开步子,一点点朝我靠近,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她走到了我的面前,她的长发几乎贴住了我的脸,我的心跳急剧加速,人也使劲儿往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