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饵
“楚曦,那些红衣女郎是修极乐道的妖魅,以吸男子精气为生,青衣的是巫咸国的灵巫,都不是好惹的善类,你离他们远些。”
楚曦正听得饶有兴味,忽然听见人面螺开了口。
“那些白色羽衣的人,则是灵修,你可与他们结交。”
“修仙世家?”楚曦把注意力从戏台上收了回来,往台下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一张桌子上坐着一名男子,广袖深衣,袖摆缀着片片绯羽,飘逸若仙,身旁还坐着个绯衣短褂的俏丽少年。
“这等高人,招惹不起。”他扯开视线,走到通往二层船舱的楼梯上时,尽管知晓小鲛不大可能会在这儿,还是往底下看了一圈。
正与身旁少年说话的绯衣男子抬头看了一眼,不偏不倚地与楚曦的目光撞上,两人同时一怔。男子生得一副清朗如日月的好相貌,美中不足是那对颧骨有些高了,给人以冷漠高傲之感,所以他明明是从下往上看,楚曦却觉得他有种“在看脚下蝼蚁”的错觉。
只是他这只蝼蚁,似乎不巧引起了那美男子的注意,他一对斜飞入鬓的眉毛拧了起来。那种表情既似震惊,又惊喜,还带着点愤怒,如果按楚曦画人像的经验来看,那就是当“终于找到了欠自己八百万两黄金的人这下可以追债了”时会出现的臭脸。
楚曦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没错,是在看他。
一瞬间,他有种最好不要跟那个高傲美男子搭话的诡异直觉,于是在对方站起来之前,就脚底抹油的上了楼。
昆鹏小声问:“公子,你跑什么啊,那人认识你?”
楚曦摇摇头,心里有点犯嘀咕,他见过那人么?没印象啊。
啧,不管了,先找到小鱼仔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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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更十章!
第10章 蜃汽鬼船
第二层船楼是个大赌坊,烟雾缭绕,纸醉金迷,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一团一团光着膀子围着赌桌玩得浑身大汗。
楚曦匆匆转了一圈,正待上楼,就听见人面螺低喊起来:“等等等等,你走慢点,我好像,好像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楚曦心道,搞了半天人面螺是靠闻的,鼻子比狗还灵啊。
“在你右前方,有个人——”
楚曦抬眼看去,目光在那张赌桌附近转了一圈,定格在其中一个断了一臂的胖子身上。他自幼画画,识人记物都过目不忘。
他见过这个人,在冥市。
他左右看了一眼,随手拿了件别人脱下的衣物,走向角落的井屏,打算进去易个容,结果迎面撞上一人。
那白衣傲骨男用那种睥睨众生的眼神盯着他,楚曦心里一阵发毛。
“请问,阁下……认识我吗?”
那人盯了他半天,才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不,认,识。”
楚曦只觉这三个字要是能变成剑,他已经被戳烂了。
“那……阁下请让让?”
那人一动不动。
昆鹏甩起狠来:“这么看着我们家公子,你找死呢?”
“哎,昆鹏,收敛些。”楚曦生怕动静闹大了惊动那人,伸手把昆鹏往后一拦,对那傲骨男一揖,低声道,“得罪了阁下,请多包涵,我这随从年纪小,出门在外,不太懂事。”
“鲲鹏?”傲骨男表情总算有了点波动,嘴角抽搐了一下,像是想笑,转瞬又敛去了,淡道,“你们也可够随便的。”
人面螺心道,可不是嘛,一个转世不换脸,一个转世不换名字,真是一对主仆,找起来可省事了。
“你,跟我来。”
“啊?”
楚曦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傲骨男捏住肩膀,已经的出了赌坊,此人抓着他就像抓着一片羽毛,行走间脚不沾地,他根本没法挣扎,心中一悚,知晓自己是遇上了高人。
昆鹏在后面追得吭哧吭哧,转瞬已被甩出老远,他们一路上了六七层,到了一间客房门前才停下,里边跃出个绯衫的少年来。
那少年生得漂亮机灵,眸若点漆,像只小鸟儿,他盯着他端详了片刻,突然双眼一亮,蹦蹦跳跳的走了过去。
楚曦一瞟,见他走到昆鹏面前,垫脚仰头“啾”地亲了他脸一口。
昆鹏傻了一下,这半大小子的脸“唰”地红了个透,往后窜了一大步,跳到了船栏上,指着他:“你你你你你你——干什么!”
绯衣少年笑嘻嘻的:“嘻嘻,打招呼呀。”
这修仙世家打招呼都是这样的么?
楚曦惊叹不已,胸口一紧,整个人被拽进了房内,门在身后嘭地关上,那傲骨男轻飘飘的往椅子上一坐,道:“跪下。”
“啊?”
“听不懂么,跪下。”
人面螺气若游丝:“这大逆不道的……”
楚曦有点懵:“敢问阁下,为何?”
傲骨男:“我见你骨骼奇殊,是适合修仙之人,有意收你为徒。”
“收徒?”楚曦一阵莫名其妙,这人一副要讨债的架势把他抓上楼来,结果是想收他为徒?他这是踩了哪门子的狗屎运啊。
不知为何,先前这人面螺提起“修仙”二字,他只是无感而已,此时,却无端端的涌起一股哀厌之意,心里愈发担心小鲛,好似这明明不相干的两者挂在一杆天枰上,一端为责,一端为情。
他不欲在这里多纠缠,站起来就走,哪知他刚拉开门,一阵劲风袭来,吹得那门猛地关紧了。他拉了几下门把手,没拉动,顿觉不耐,手里聚起一团真气,一掌狠狠拍去,那门仍是纹丝不动。
他回过头,不冷不热地挑起眉梢,随意一揖:“阁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惜在下心无大志,对修仙并无多大兴趣,而且在下与阁下素不相识,阁下如此,似乎有点强人所难罢?”
傲骨男半晌未语,似乎脸上有点挂不住,还努力维持着高冷之态,双颊却因恼怒泛起一层薄红,连眼圈都红了。
楚曦竟有种自己欺负了他的感觉,而且还莫名有点习惯。
怎么这人竟是个外强中干的家伙么?
看起来也约莫有个三十岁了,怎么这幅脾气?
他心里好笑,脸上一本正经,又道:“阁下,我…先告辞了?”
那人脸彻底垮下来,声色俱厉的:“你……好大的胆子!你分明已有基础修为,练得还是我尧光派的法门,不拜入我门,岂非偷学?我尧光派对偷学者惩处极为严厉,是要毁去双目,断其筋骨的。你若不愿拜师入门也可,就请自罚之后再离开罢。”
“……”楚曦愕然,这人显然是在逼他了,自毁双目自断筋骨他肯定是不会干的,不禁有点头大,便迟疑道:“容我,考虑一下。”
“限你今晚决定。”那人一拂袖,走了出去,“这间上房留给你了,还有里面那件衣服也是。”
“多谢。”楚曦问:“阁下怎么称呼?”
那人远远抛下一句:“灵湫。”
这名字有点耳熟,但楚曦想不起来在哪听过,思索间却嗅到一股香味。桌上搁着一盘包子,一壶茶,包子还是热的。
他拿包子咬了一口,又倒了杯茶喝,手不禁一顿。这哪是茶,分明是酒,醇厚甘甜,回味无穷,他时常出入皇宫,也算喝过不少好酒了,可没一种比得上嘴里这种,怕是琼浆玉液便是如此。
忍不住多喝了几口,顿觉一阵舒畅,心口的淤塞感减少了不少,一股真气在筋脉中畅游,目光游离着落到墙角处,那屏风后似挡着一个人影。他走过去一瞧,便觉眼前一亮。
那是一套与那灵湫身上式样差不多的深衣,大体也是白的,但袖摆上缀饰的羽毛不是绯色,而是他最喜欢的缥色。
不知怎的,他只觉这套衣衫就像为他量身定制的,穿上试了一试,腰身不宽不窄,袖摆不长不短,果真十二分的合身。扬手投足间,袖摆上的羽毛轻盈浮动,宛如波流涌动,极为潇洒飘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