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堂副教授之帝都异闻录
魔神的脑袋似乎比秋生想得更加单纯。虽然觉得可疑,但是艾弗利特还是接近了绅堂,从上方观察着没盖上盖子的油灯内部,再从下方抬头看着油灯的底部。
看似相当警戒,不过实际上却因为绅堂的话,感到相当犹疑的样子。
“……”艾弗利特再次近距离狠瞪了绅堂一眼。绅堂的眼睛丝毫没有避开,悠然地面对。然后……
“你身为烟雾魔神,又是精灵信仰供奉的对象,不会说自己无法通过这个油灯的小孔吧?这种大小的孔,就连小猫也钻得过去啊。看,就连那边的秋生也能轻松办到喔。”
(……我才办不到呢。)
看到艾弗利特诉说着“咦,是这样吗?”的视线,秋生只好露出含糊的笑容。这一来一往,几乎让人忘记刚刚这里还是情势紧张的修罗场。
“……”艾弗利特依然无声地双手环胸,浮上空中,低头俯视绅堂,随后也斜眼看秋生一眼。
拥有强健肉体的烟雾魔神考虑了一段时间,最后点了个头,将头挤进了油灯之中。
“啊……”就在秋生刚说出这个字的时候,艾弗利特的身体突然从头开始缩小,瞬间被油灯吸了进去。
至于绅堂之后的反应……
“好,辛苦你了。”绅堂飞也似地盖上了油灯的盖子,他当然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跟着进去。
“先不论力气,要比智慧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吧?……好了,这么一来就大功告成了。”
绅堂爽快地宣告事件结束。而秋生则是打从心底同情彻底被骗的艾弗利特。
(……太可怜了。它现在肯定在油灯里面大吵大闹吧!)
结果绅堂就像是看穿了秋生的心思一般说道:
“我当然不会一直把它关在这里面。
等到时机来临,我打算把它送回依然有人信仰它的阿拉伯去……不过在那之前,只能请它暂时忍耐就是了。”
“既然如此,老实这么说不就得了吗?”
“太过分了。”秋生提出小小的抗议。俊美的青年则说了声“别这么说嘛”试图安抚情绪。
“就算要谈,也不能那样放任艾弗利特不管啊。所谓对话是需要适当的时间与地点的。
……其实不只艾弗利特,所有的神灵并不是无法沟通的对象啊。从刚刚的状况来看,它似乎是个好相处的对象,所以我会好好地和他对谈的。”
绅堂一边确认油灯盖子的紧密度,一边露出微笑。那是绅堂收藏的油灯,相信封印的效果一定比那个壶更加强大。
秋生轻轻叹了一口气,视线扫到绅堂手指上的微光,突然回想起来。
(依照老师的说法,那个戒指好像是真货……)
仔细想想,绅堂应该可以利用所罗门王的戒指,强制要求艾弗利特服从命令才对。
(……原来如此。)
没有这么做,就是绅堂个人的魔道。也就是“魔道即人道”,想到这句话之后,秋生只微微颔首说道“原来是这样”。
而双手早已从口袋里拿出了笔记本。
06
那一天,从早上就是乌云密布,冷飕飕的感觉让人联想到还要一阵子才会到来的梅雨季。
由于香坂久之助教授在校内也算是拥有相当资历的人,所以包含校长之外,一些较常往来的教职员以及学生,都前来参加了他的葬礼。
在与会者当中,果然还是可以看见身为学校同事的绅堂丽儿,还有他的助手筱崎秋生的身影。不过他们与主要的哀悼群众距离相当遥远,和持田警部一起看守着仪式进行。
等到香坂的葬礼结束,和为制作笔录而留下的持田道别后,两人走向驹込曙町的大道。
随后他们坐上路面电车,转乘经过指谷、春日町,在小石川的后乐园绕了一大圈,横跨了饭田町内的桥梁,抵达神乐坂。当他们在该处下车时,盘踞在天空中的云已经黑压压地盖了下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下雨。
“……为什么老师会……”
至今尚未说话的秋生开口。因为今天在葬礼期间几乎没有开口,而绅堂也跟着保持沉默。
“为什么老师会知道美和子太太和细井先生之间,有那个……有见不得人的关系呢?”
鸭舌帽的下方,反映着率真疑问和复杂心情的双眸,正仰望着绅堂。而绅堂一边意会到自己
的助手是为了什么才提出这个疑问,一边回答:
“是那只表。细井戴在手上的那只手表。”
“是服部钟表店的LAUREL,对吧?在钟表店里确认过的……”
秋生也知道这一点,因为当时和绅堂一起拜访了钟表店,不过绅堂的嘴角却微微地扬起。
“我确认的并不是手表的品牌喔。不是说过了吗?那是为了阐明真相的必要之事。”
绅堂稍微放慢了脚步,继续说道:
“虽然现在还没受到社会大众的关注,但是服部的LAUREL可是首只由这个国家打造出来,货真价实的日本制手表啊。
对于一个必须透过亲戚帮助才能从乡下来到东京,没钱付学费却又一心向学的青年来说,像这样的东西别说是平日戴在身上,打从一开始他就买不起啊。”
绅堂从外套内袋拿出怀表,打开盖子再阖上。不是为了确认时间,只是小小的表演罢了。
“那么,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才拿到如此高级的物品,甚至还刻意配戴在身上,最后害他落得惨死在仓库里的下场呢?”
“正常来说,可以想到的理由是……有人送给他的吧。”
对于秋生的推论,让绅堂点头“嗯”了一声。
“说得没错!然而在这座帝都当中,会送礼物给几乎没有朋友也没有亲戚的他,还是这么名贵物品的人,其实相当有限。”
秋生隐约察觉到绅堂到底想要说什么了,不过光从所得情报来判断,第一个联想到的名字却和正确答案不同。
“不就是香坂教授吗?……感觉上教授本人似乎也不是对细井先生毫无期待的样子。”
如今再次回顾,当然无法完全采信香坂的话。不过刚开始,他愿意接纳那个来自和歌山的年轻人,还让对方以助手身分寄住在自己家里,就表示他对细井还是有着相当程度的期待吧。
这时,绅堂刻意迈开了步伐,超前秋生半步。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在询问口供的时候就不会说·‘我记得那只手表’,而是直接说·‘自己送了他一只表’。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那只LAUREL有着决定性的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
秋生忍不住停下脚步。站在眼前的绅堂卷起外套袖子,露出手腕上一只圆形盘面的手表。
“啊……”
现在当然不是去质疑明明有怀表,为什么还要戴手表的时候。因为秋生也一眼就看出绅堂所说的“不同之处”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