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镇
这么久了上面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实在想不通,可心里又隐约感觉到事情不对劲。
镇子上的人眼中充满了仇视和愤怒,就像我杀光了他们全家一样。
皮卡停在了镇卫生院门口,我正坐在床边和周米惠聊着。
话不多,却道尽了诡异和无奈,我不是个轻易言败的人,可眼前的情势已经让我感觉到力不从心,很多事都超出了我的控制和想象。
周米惠手举起一半又放了回去,我看得出她很想充满柔情地摸一摸我凌乱的头发和粗犷的胡渣,可又觉得我们并没有发展到这么亲密的一步,只剩下满眼疼惜。
我心里一阵阵的温暖和感动,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我撒谎,可这些并没有破坏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和好感。
我轻轻拍了拍周米惠的肩头,只是两次拍肩头透露出的情感却不尽相同,走出房间,我留给她一个落寞的背影,像挫败给生活的小年轻,回头看到她的眼神,我看得出她甚至发自心底地生出一种想法,我这一去就不回来了。
我走到这一步虽然迫于无奈,可离开未必是坏事。现在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皮卡一路通畅疾驰,眼看就要越过镇子的边界,我看到前面出现的乡道,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解脱感。
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我踩下刹车,车头离乡道的水泥路面只有一米多。
放下手机,我毅然决然地调转车头,用更快的速度往回疾驰!
事情出现了转机吗?并不是,我碰到的谜团和案件应该说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邹新觉就像掐准了时机一样打来电话,给了我一个不得不回头的信息。
“薛奇玮死了!”
案情越发扑朔迷离,反而激起了我的斗志,像触底反弹,当你一无所有,或者一无所知的时候,反而更能放手去闯。
抛开起初的种种推测,我从头将所有的细节都梳理了一遍,虽然收获不大,但却给我另一种启发,给案件的侦破提供了一种更为大胆的思路!
薛奇玮的死就是一个契机!
邵飞宇的失踪和周米惠的受伤让本来就人手不多的派出所雪上加霜,人力资源捉襟见肘,邹新觉带着户籍办公室的老蔡头过来帮做笔录。
见到我开着皮卡过来,邹新觉并没有意外,反而有种耐人寻味的淡定。
由于昨天的事情影响,我并没有跟邹新觉这个秃头过多寒暄,戴上手套就走进了房间,那个我曾经睡过一晚,还差点丢了命的房间。
现场很干净,当然是相对我之前见过的案子现场。
薛奇玮的尸体直挺挺地扑倒在房间里,腰部位置的地面上有一滩尿渍,头部一大滩血迹,右手还紧握着自己的配枪。
我尝试着掰了掰薛奇玮握枪的手,僵硬,应该是死前就保持着握枪的姿势。
“没想到他这么想不开...年纪轻轻的...我还打算过段时间将他的资料提到市里呢...”邹新觉叹气道。
“你觉得他是自杀?”我蹲在尸体旁边道,并没有扭头,因为我实在不想看邹秃子那副阴阳怪气的肥脸。
薛奇玮的死给了我一份希望,虽然有点麻木不仁和冷酷,但事实就是如此,这是凶案现场,我最喜欢的凶案现场,有尸体,有迹可循,有蛛丝马迹可以挖掘,有乐趣,没有了之前碰到的那种灵异和毫无头绪。
形势一下子又对我有利了,就像回到了自己的主场,我终于觉得自己有了一席用武之地了。
“他的配枪没办法拔出来,不过弹匣我已经卸了下来,确实少了一颗子弹,弹头我也找到,回头做个弹道鉴定就能出结果...只是自杀动机还没线索。”邹新觉炫耀一般扬了扬手中的弹匣,一副可以结案了的样子。
“是他杀,不是自杀。”我信心十足地说道,眼神犀利地看着邹新觉,有点反击的意味。
“我可找到了证据呢...”邹新觉一副铁证如山的表情,丝毫不掩饰对我的鄙夷。
“你检查过他的致命原因吗?”我问道,看到他脸上那种理所当然的表情我就一阵反胃。
“我想是人都看得出来他的死因是因为子弹直接洞穿头部吧?”邹新觉没好气地说道。
“头部确实有遭枪击的迹象,可你做过解剖吗?做过血液和胃部残留物的分析吗?就不能是服毒死亡才遭受枪击?”我反驳道。
“不可能,嘴唇颜色正常,绝对可以排除服毒的可能性!”邹新觉掷地有声地说。
“我不用考虑这些都知道他并非自杀,邹副不会还看不出来吧?”我勾起嘴角冷峻道。
“哦?我倒是想听听庚大所长的高见!”邹新觉故意加重“大”字的声调,语气中不再掩饰我的不服气。
“邹副你觉得子弹是从哪边射入的?”我拨了拨尸体的头部,左边太阳穴上露出手指大小的枪眼,右边耳上颅骨呈爆破性创口,几乎右边脑子都被轰开,碗口般的大洞,脑浆脂肪令人作呕。
“当然是从左边射入,子弹穿透头部之后,冲击力会分散,导致右边创口比左边大很多,且呈现辐射状开口。”邹新觉不悦道,这是刑侦的基本功,我如此发问显然太看不起他。
“所以要是邹大副所长哪天想不开了,右手握枪却朝左边太阳穴开枪?难道是想临死摆个好看点的姿势吗?”我步步紧逼道,脸上已经露出胜利的笑容。
邹新觉视线停留在薛奇玮握枪的右手上,心里暗骂一句,额头上的汗水却滑溜下来,一张脸憋得通红,只能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徐奎治呢?”我问道,语气柔和,显然不把刚才的交锋当回事,邹新觉落了下风,只能如实回答。
“没回所里,暂时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那按照常规,徐奎治是不是在嫌疑人之列?”我咄咄逼人地问道。
“不可能!他们从小穿一条裤衩长大,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邹新觉往前站了一步,怒视着我。
“邹副这么了解他们,那应该知道徐奎治现在的下落吧?或者知道薛奇玮被害的内幕?”我也半步不让站起来逼问道。
“你!”邹新觉气得握紧手中弹匣,却又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长呼一口气,斗败公鸡一般软了下来,给我递过一根烟。
这是邹新觉第一次给我递烟,可惜我并没有接,虽然算是他的变相妥协。
邹新觉要点烟的时候,我开口了。
“邹副,案发现场抽烟应该是大忌吧?你就不怕自己的烟灰烟头会混淆证据吗?”
这次邹新觉是彻底没了脾气了。
“所长,如你所推测的那样,薛奇玮是他杀,可也不能一口咬定就是徐奎治吧?他们二十几年的感情,我相信奎治绝对不会是凶手。”邹新觉将烟放回盒子里,声音柔和无力。
“我只是说他有嫌疑,并没有咬定他就是凶手哦。你对这里的情况熟悉,我希望三天之内能掌握到徐奎治的行踪,做得到吗?”我冷冷地说道。
“我尽力吧...”邹新觉低头答道,短暂沉默之后,邹新觉无趣地退出房间,点上烟狠狠地抽了几口,甚至被呛得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