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杀的(麦格雷探案集)
门房里很干静,中间放着一只圆桌,一只鸟笼里养着两只金丝雀。房间尽头有一个厨房。“帕佩小姐死了……”麦格雷说。她终于开口了。她说话的声音比较低沉,和她的眼光同样无动于衷。这种漠不关心会不会是出于仇恨呢?她总是通过门窗看着人们,对任何人都没有好感。“楼梯上的吵闹声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吗?楼上至少还有十个人,是吗?”“您叫什么名字?”“我看不出我的名字在哪一方面引起了您的兴趣?”“因为我有些问题要问您,我还要把您的大名写进我的报告里面去。”“波朗太太……”“是孀居吗?”“不是。”“您丈夫也在这儿?”“不。”“他离开您了?”“有十九年了。”这时候她在一把符合她身材的宽大的扶手椅里坐了下来,麦格雷也坐下了。“在五点半到六点之间,有没有人上楼到帕佩小姐家里去过?”“有的。在五点四十分的时候……”“谁?”
“当然是星期三那一位啰……我从来不问他们的名字……一个高个子,没有几根头发,老是穿深色衣服……”“他在楼上呆的时间长吗?”“不长。”“在他下来的时候,没有和您讲话吗?”“他问我,帕佩小姐是不是出去了。”要她讲话就像挤牙膏似的。“您是怎么回答的?”“我说我没有见过她。”“他是不是感到有点儿奇怪?”“是的。”这样讲话真是累人,尤其是因为她的眼光和她臃肿的身躯一样迟钝。“今天下午早些时候您没有看见过他吗?”“没有。”“那么,在三点半左右,您没有看到有人上楼去吗?您当时在这儿吧?”“我当时在这儿,没有看见有人上去。”“也没有人下来吗?四点钟左右也没有吗?”“只有在四点二十分时候见过……”“谁?”“那个家伙……”“您说的‘那个家伙’是谁?”“就是跟您一起来的那个人……我还是喜欢用这个称呼……”
“若丝菲娜。帕佩的相好吗?”她不无讥讽地微笑了一下。“他没有和您讲话吗?”“我甚至不愿为他开门。”“您可以肯定在三点半到四点半之间没有其他人上楼或者下楼吗?”既然她已经回答过了,她也不屑于再重复了。“您认识您的房客的其他朋友吗?”“您把这些人称为朋友吗?”“她的其他一些来访者……他们有多少人?……”她像在教堂里一样嘴唇微微颤动着,最后说道:“四个人……还有那个家伙……”“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碰见过,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据我所知,没有……”“您整天都呆在这个房间里吗?”“上午不在,我要上市场去买东西,回来后要打扫楼梯。”“今天没有人来和您作伴吗?”“没有人来和我作伴。”“帕佩小姐有时候也出去吗?”“上午十一点左右她要去买东西。一般她不会走远。晚上有时候她和那个家伙去看电影……”“星期天呢?”“有时候他们一起乘车出去。”“车子是谁的?”
“当然是帕佩小姐的。”“谁开车?”“他。”“您知道汽车在哪儿?”“在欧石楠大街上一个车库里。”她没有问她的房客是怎么死的。她既不好奇也无热情,麦格雷越来越惊奇地瞅着她。“帕佩小姐被谋杀了……”“这是可以料到的,不是吗?”“为什么?”“跟所有那些男人……”“她是被一颗子弹打死的,几乎是顶着她打的……”她一声不吭地听着。“她从来也没有向您说过什么知心话吗?”“我们没有交情……”“您恨她吗?”“甚至连恨也谈不上。”房间里越来越闷了,麦格雷揩着头上的汗,走出了门房,到了街上他感到很舒服。法医学院的的运尸车刚刚抵达,尸体要用担架抬下来,麦格雷趁这时候穿过马路,走进大圣乔治酒吧,在柜台上要了一杯啤酒。若丝菲娜谋杀案在这个街区、甚至在她住了多年的房子里都没有引起任何不安。麦格雷看到运尸车开走了。他回到那座房子里,女门房还在她的岗位上,她用第一次见到他时同样的目光瞧瞧他。
他乘上电梯,在房门口按了按铃。让维埃出来为他开门。“你问过邻居们了吗?”“我所能找到的全都问过了。每一层楼面上,正面有两个套间,向院子方向只有一个套间。在旁边的那个套间里住着一位索弗尔太太,她已经上年纪了,很客气,衣着很讲究。她整个下午都在家,一面打毛衣一面听收音机。”她的确听到过一个声响,就像一次低沉的爆炸声,大概在下午三点钟左右,她原来以为是一辆汽车或者一辆公共汽车的排气声……“”她没有听见开门或者关门的声音吗?“”我已经检查过了……在她房间里听不见……房子已经旧了,墙很厚……“”五层楼呢?“”住着一对夫妻和两个孩子,他们一星期前便到乡下或者海边去了……后边住着一个退休的铁路员工,他和他的孙子住在一起……他什么也没有听到……“弗洛朗坦站在打开的窗子前面。”这扇窗今天下午是开着的吗?“”我想……是开着的……“”那么卧室里的窗子呢?“”当然关着……“”你怎么那么有把握呢?“”因为若丝在接待客人时总是想着要把它关上……“对面是一个缝衣工场,可以看到有四五个年轻姑娘在那儿缝制衣服,工场里有一个竖在一根黑色木柱上的盖着粗布的人体模型。弗洛朗坦虽然尽力露出笑容,可是仍然显得心事重重,他那种古怪的、龇牙咧嘴的笑容使麦格雷想起了在邦维尔中学时,他这位同学被教师抓住时的情景,因为他在老师的背后模仿他的动作。”您一定要我们回想起我们人类的起源吗,弗洛朗坦先生?“那个教他们拉丁文的、脸色苍白的黄头发小个子说。默尔斯的同事们把这套房间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连一粒灰尘也没有放过。虽然窗子开着,麦格雷还是感到热。他不喜欢这种事情,甚至有点儿感到恶心。他也很不满意自己所处的不甚了了的境况。过去的形象不由自主地出现在他眼前。他对自己过去的那些老同学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而现在这位突然出现的同学的处境也实在太微妙了。”你和那座纪念碑谈过话了吗?“探长望望弗洛朗坦,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就是那个女门房,我就是这么叫她的。她一定想出了什么恶毒的办法来中伤我了……“”‘家伙’……“”对,我就是那个‘家伙’。她对你说什么了?“”你能肯定你对我讲的话都是事实吗?“”我为什么要骗你?“”你老是说谎,以说谎来取乐……“”那是四十年以前的事情!“”我不觉得你有多么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