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之友
“是卢卡斯,”邻居悄声说,“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发生什么事了?”见到眼前的情景,卢卡斯手上的钥匙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他急急地从一堆警察和医护人员中挤过去,来到书房。一见到躺在血泊中的爸爸,他顿时呆住了。好大一会儿,他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爸爸,”他的嘴里喃喃着,“爸爸,醒醒,醒醒……”
“你爸爸受了重伤,现在昏迷中,”博登施泰因的心里对这个男孩生出了一丝同情,他将手搭到卢卡斯肩上,柔声说道,“现在我们准备送他去医院。”
卢卡斯猛地将博登施泰因的手甩开了。他站起来,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般,用两只充血的眼睛环顾着四周的人。
“别管我们!滚出去!”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道,“从我家滚出去!你们这群混蛋!你们在我家干什么?出去,出去!再不出去我要叫警察了!”
博登施泰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还是卢卡斯。平时那个亲切和善、脸上挂着笑容的男生突然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狂躁不已、凶神恶煞之人。卢卡斯的脸因为极度的愤怒变得扭曲,他抡起两个拳头就向离自己最近的警员砸去,足足三个人才将他制服。
“我的天!”医生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吓呆了,“这种状况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博登施泰因说。在他的心中,有关卢卡斯的疑惑再度升起——在卢卡斯光鲜的外表下,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博登施泰因蹲下身子,握住卢卡斯的手。刚刚发生的一幕让警员们不敢大意,好几个人仍牢牢地按住卢卡斯没有放手。不过,卢卡斯似乎用完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任凭他们按着,没有丝毫反抗。
“你爸爸的伤势很重,”博登施泰因的语气非常认真,“他必须尽快去医院。”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卢卡斯用迷惑的眼神望着他问。
“我们现在也不是很清楚。”博登施泰因坦白地说。
“我们今天要一起去宫殿餐厅吃早午饭的。”卢卡斯的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过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变得十分痛苦,开始啜泣起来。
“放开他吧!”博登施泰因示意警员们松开卢卡斯。他朝卢卡斯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年轻人失神地环顾四周,刚刚和警员们纠缠的时候,他手上的绷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手上慢慢地渗出了鲜血,卢卡斯却只是用空洞的眼神盯着伤口。他像喝醉酒一样,被博登施泰因和一名警员架着朝客厅走去,一步一步,每一步都那么沉重,如同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似的。
“我要打电话告诉宫殿餐厅,我们不去了。”他自言自语地说。
因为卢卡斯拒绝医生给他注射镇静剂,博登施泰因只好去请他们的家庭医生贝尔特拉姆·罗德尔。凡·登·贝格刚被送去医院不久,医生就赶到了。卢卡斯失神落魄地坐在楼梯的台阶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他拒绝回到自己的房间,亲眼见识了他的突然爆发,在场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卢卡斯怎么了?”博登施泰因问家庭医生,“是不是应该通知他母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曾经说过他母亲在波士顿工作。”
贝尔特拉姆·罗德尔奇怪地看了博登施泰因一眼。
“是卢卡斯跟您说的?”
“是的,他说过,”博登施泰因疑惑地反问道,“怎么了?”
“卢卡斯的母亲早就不在了,”医生说,“十四年前,她患癌症去世了。”
屋子里安静了好大一会儿。突然,博登施泰因想起了弗兰约·康拉迪对自己说过的话。
“解离症是什么病?”博登施泰因问医生。
“这个,”罗德尔清了清嗓子,“其实卢卡斯很多年前就开始看心理医生了,他很可能患有多重人格障碍症。”
“什么意思?是精神分裂吗?”博登施泰因听不懂这些专有名词。
“广义来说,可以这么理解。”医生回答。
博登施泰因的目光不由得往卢卡斯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这个年轻人仍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盯着自己受伤的手臂。
“多重人格大部分是由于童年时期的不幸经历引起的,很多多重人格障碍患者都曾在感情上受过创伤,他们都曾经历过朋友或亲人的离去。卢卡斯只有七岁时,母亲就因病去世了。”医生进一步解释道。
“多重人格,”博登施泰因的目光再次落到卢卡斯身上,“是不是就像《化身博士》中演的一样,一个人突然会变成另一种身份?”
“差不多。多重人格的形成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当出现一个‘触发点’,也就是某个特殊的时刻,人格的转换就会出现。”罗德尔说。
“怎么判断一个人是否患有多重人格障碍呢?”博登施泰因问。
“患有多重人格障碍的人,他们都害怕被‘抛弃’。他们在人际交往中常常呈现出不稳定性,常发生冲动性的性行为,会不合时宜地突然发怒,情绪失控,同时,他们常常会对某个时间段出现记忆断层。”
“也就是说,”博登施泰因皱起眉头,“当患者呈现其中一种人格时,他们并不知道另一个人格的自己所做过的事?”
“会出现这种情况。”罗德尔点点头。
这时,客厅的大门突然打开了,克里斯托夫·桑德尔神色焦虑地疾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落在卢卡斯身上,迅速朝他走过去。来到卢卡斯身边,桑德尔蹲下身子,握住了卢卡斯的手。博登施泰因听不到桑德尔说了什么,只见卢卡斯呆滞的目光突然有了些生气。桑德尔抚摸着卢卡斯的头发,怜爱地将他搂到怀里,卢卡斯则将脸深深地埋到他的肩上。
“爸爸死了!”卢卡斯像个绝望的孩子般紧紧抓着桑德尔,“我现在该怎么办?”
博登施泰因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多希望是皮娅打来的,告诉自己,她是忘了给手机充电。然而,博登施泰因失望了,来电话的是他派去皮娅家的警员。
“家里没人,”警员向博登施泰因报告,“门是关着的,不过,屋子前面停着一辆越野车。”
“进去看看,”博登施泰因压低了声音,“看家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怎么进去?”警员愚蠢地问。
“问一问邻居!”博登施泰因有些生气,这个警员也太不懂变通了,“他们应该有钥匙。”
桑德尔将卢卡斯劝到楼上房间休息。五分钟后,桑德尔从楼上下来了。
“我刚刚在门口看到了急救医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打伤了卢卡斯的爸爸,我们发现时他已经在地上昏迷不醒。”自从在餐厅看到桑德尔和茵卡·汉森在一起眉来眼去的场景,博登施泰因心里便对这个男人没了多少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