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国的库帕
不料,「觉得正好的是我。」酸人以不容分说,充满压迫感的语气打断。「我也在找你,医医雄。」
「找我?」医医雄指着自己。
「医医雄怎样?」菜吕问。
「听着,铁国的兵长要我带你过去。」酸人撇着嘴巴。那是他看到人们不知所措、伤心悲叹时,感到欢喜的表情。
「他们需要医生吗?」医医雄大概觉得那是个大好机会。然而,酸人的回答却出乎意料。
「是号豪。」酸人脸上的笑容加深。「听说,号豪供出你的名字。」
医医雄陷入沉默。
「什、什么意思?」丸壶的脸色一沉。
「什么意思?」弦也不安地问。
「听好,铁国的士兵拷问号豪。我不清楚详情,总之,号豪报上你的名字。看来,号豪似乎准备拖你下水。」
顽爷家仿佛冻结般,鸦雀无声。
「好了,快走。」酸人催促医医雄。他用力推着医医雄的肩膀,医医雄不禁呻吟。「号豪报出你的名字,快跟我去冠人家。我看你也完蛋啦。」
「我是清白的。」
「这部分铁国的士兵会问个仔细,我只负责带你过去。」
「唔,这也算是天赐良机。」医医雄凝视装着黑金虫粉末的袋子。
「嗯,是啊。」顽爷出声。「酸人,我们有事拜托你。」
「拜托我?顽爷在说啥。」
「大伙刚刚在烦恼,该把这个重责大任交给谁,你来得正好。」
「什么跟什么?」面对出其不意的要求,酸人一阵困惑。
「我们恰巧讨论到这一点。」
「对,提到要拜托酸人。」丸壶鼓起双颊。
「带医医雄去铁国士兵那里,是你的任务吧?」顽爷继续道。「那么……」
「怎样?」
「你得帮忙下毒。」
「啊?」酸人一愣。「下毒?这是在讲哪桩?」
在场众人仿佛要趁酸人混乱时,把一头雾水的他卷进来(当然,他们根本没想那么多),滔滔不绝地进行游说:「你待会儿不是要回自家吗?不会有人怀疑你。」「没错,谁都不会怀疑!」「你不是说站在祖国这一边吗?」「希望你替我们下毒。」
「所以,什么下毒?你们在讨论哪件事?」
「这里有磨碎黑金虫制成的毒药。」医医雄举起手中的小袋子,像在教导孩童规则。「倒进你家的水缸就行。铁国士兵住在你家,只要喝水就会中毒。很简单。」
「乱来,」酸人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那样会死人的。」
「没错,不过死的是铁国士兵。」
「乱来!」酸人再度怒斥。
「酸人,你父亲冠人打造守护城市的城墙,用的就是黑金虫的毒。你也效法你父亲,借毒药打倒敌人吧。」丸壶嚷嚷道。「你不是站在我们这一边?还是,那纯粹是随口说说?」
酸人一时语塞,随即又逞强骂道:「你那是什么口气?」可惜,依然缺少魄力。
「难道不是吗?」菜吕站在他背后。「酸人,你不是我们这一边的吗?你要出尔反尔?那么……」「我们只能好好教训你一顿。」「是啊,下手吧!」「而且,他们是你的杀父仇人,你居然要投效敌营吗?」
他们对酸人多到不能再多的不满,或者说,这座城市长年累积对酸人的不满,随时都会爆发。
顽爷高声大笑。库洛洛也赞叹:「瞧瞧这场面,多热闹。」
酸人似乎察觉情况不妙,支吾一阵,回答:「还用说吗?我是这个国家的一分子。」那完全是为了摆脱危机,落荒而逃的态度。
「这样的话……」
「好吧,我答应。」酸人严肃地点点头。
「呜哇。」我和库洛洛对望。「真的假的?」「超可疑的。」
酸人语气急促。「我明白了。带医医雄过去,趁机把毒药倒进水缸吧?懂啦,我做就是。」
「你当真?」众人再次确定,并逼问:这不是随口说说的吧?
「你们不相信也没办法。不过,铁国也是我的敌人。」酸人的话声铿锵有力。
「那你刚刚为何犹豫,不立刻接受下毒的任务?」丸壶质疑。
酸人皱眉道:「我会害怕啊。」
「害怕?」
「被迫做这么危险的事,哪个家伙会一口答应?老实讲,谁都不想干这差事吧?」
「库洛洛,你觉得呢?酸人究竟在想什么?」
「或许他什么也没想。」
「咦?」
「搞不好,他真的满脑子只想着自保。」
「意思是,他会背叛?」
「他没想这么深吧。」
「话说……」酸人突然低声下气,「我方才发现一件重要的事。」
「啥事?」丸壶粗鲁地反问。
「不是有人提到,铁国士兵是我的杀父仇人。没错,我不能原谅他们。」酸人一阵激动,像被自己的话煽动。「所以,我会协助你们。不,请让我助你们一臂之力。」
「你是怎么啦?」丸壶和菜吕面面相觑,不知如何理解忽然干劲十足的酸人。
「我脑袋一片混乱,坦白讲,我只考虑到自己。可是,我总算醒悟,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你干嘛?」丸壶又慌张地问。
医医雄冷静地将手中的小皮袋交给酸人。「我们一起去冠人家,我会引开铁国士兵的注意力,你趁机把毒药倒进水缸。」
酸人颔首,应声「好」。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噤声不语,气氛沉重无比。喘息、叹息、吞口水声、无意义的举动纷纷出笼。
「好,走吧。」医医雄开口。在场众人类全挺直背脊。
酸人缩起下巴,问道:「你不用先回家一趟吗?不跟孩子或老婆说一声?」
「啊,也对。」医医雄答道。「的确,去看看家人吧。不过,提起这些,好像要一去不返。我打算办完事就回来。」
「当然。」酸人点点头。
医医雄环顾四周,开玩笑道:「你们那什么眼神,简直像在目送邻人赴死。」
「欸,库洛洛,你认为医医雄回得来吗?」我问。
「难说。号豪也没回来,不太乐观。」
「我们等你。」弦刻意轻松地说,眼眶却泛泪。
「啊,对了,医医雄。」
「怎么啦,顽爷?」
「万一……」
「万一?」
「万一你得供出谁的名字,就报我的名字吧。」
「顽爷的名字?什么意思?」
「我会全部担下来,就丢给我吧。」
医医雄一顿,应道:「我不打算说出任何人的名字。」不过,他又沉默片刻,或许是短暂地想像起即将面临的遭遇,接着他叹口气,低语:「万一我说了顽爷的名字,还请原谅。」医医雄的脸上难得出现情感的龟裂。
谁都没能立刻反应。半晌后,丸壶出声:「别放在心上。」
「既然都要说,你报出顽爷的名字就是。」弦附和。周遭隐约飘过一股柔软平静的空气。
「酸人,拜托你了。」菜吕上前几步,用力握住酸人的右手。「我相信你。」丸壶跟着过去与他握手,弦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