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萨满
看我走过去,阿力玛纯阳站起来。他把地宫中保存的尼玛女神的萨满服也拿来了,指着萨满服说,你把这个穿上吧,穿上它,能让尼玛女神更快地认出你。
此时,我知道一切都只有听阿力玛纯阳的了。
我把尼玛女神的萨满服穿上,戴上她有七个杈的狍角的神帽,又戴上胸镜,系好腰铃。这一身奇形怪状的打扮,站在大家面前,并没有人感到好笑,甚至,每个人脸上都表现出一种庄重的表情。此时,我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就像离家多年,马上就能回到故乡一样。当然,这个故乡还很遥远,但我希望回到那里后,找到尼玛,或者找到孟溪,或者把尼玛和孟溪合二为一的魂儿找回来,即使找不回来,能和她的灵魂一起飘荡在那里,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快乐。
阿力玛纯阳摇一摇我腰间的佩戴的腰铃,金质的腰铃传来清脆的金属声。阿力玛纯阳道,过阴后不管你走到哪儿,不管遇到啥,你都要记住这金铃声,你只管往有金铃响声的地方走,你就能走回来。
我说好。
想一想,我告诉阿力玛纯阳,我有一种预感,可能我走的时间会很长。
这时,道尔基书记听到后,转过身对我说,你就放心吧,陈之汉医生是我省有名的医学权威,他会随时注意你的身体变化。
我说谢谢大家了。
在阿力玛纯阳的指挥下,大家把尼玛女神和孟溪尸体的脚的方向冲着火堆,而我则把头冲向她们俩的头,也躺在地上。黄亮和许玲把脑电波探测仪接驳在我的头上,陈之汉教授也在我头上胸上接驳了几个探测仪。洪喜和老彭坐在我的身边,阿力玛纯阳交代给他们的工作是,在我昏迷后,不断地摇着我腰间的金铃……看一切准备妥当后,阿力玛纯阳轻轻地敲了一声萨满鼓,随之,鼓声越来越急,在阿力玛纯阳的鼓声中,洪喜摇响我腰间的金铃,鼓声、铃声在地宫中回响着,占满了整个空间……这时,阿力玛纯阳开始高声唱起了催眠歌谣,可能怕我不懂,阿力玛纯阳是用汉语演唱的,歌儿听起来更像是一首赞美春天的乐曲:
雪已融化,
大江已开,
草木萌芽,
蝶鸟齐来。
春天的景致多么美丽!
男女青年们,
愉快地在柳林中歌唱,
在钻天杨林里玩耍。
村里的青年们双手不停地往船上装网。
绕过滩嘴,
奔向网滩,
搬着四副桨的渔船,
划破了平静的江面……
阿力玛纯阳的歌唱,像一阵风,如一汪水,正浸入我的四肢八脉,把我带向一种春间浓浓之中。我的脑海渐渐排出杂念,困意袭来,感觉自己轻飘飘地飞起,被一阵风推着,飞向一处充满生机的天边……
后来的故事,不是我讲的,是七天后我醒过来时,在黄亮的脑电波转化成像的电脑中看到的,看到了千年前那个神秘的世界,看到了渤海国和契丹国,看到了千年前的我,还有尼玛,还有耶律阿保机和述津平,还有更多的人,他们正从遥远的千年前向我们走过来……
第三十三章 寻找女神尼玛
打开远古之门,渤海宫廷的明争暗斗,荒野牧猪人的传奇生活,神奇鹰女不可思议的降生和表演……这些,已经穿越到了千年前。
每年农历的四月初八,是渤海国的盛大节日。
这一天叫柳条节,也叫春祭。渤海人相信,柳条通神。这一天,萨满在河畔砍取柳条,编成神偶,就是春神,以此祈祷一年中的风调雨顺。这一天,大户人家会把青牛、青羊牵到河畔,作为春神的牺牲。同时,渤海国在这一天还有一个特别习俗,男男女女,只要两情相悦,砍一支柳条,去掉皮,河畔一插,便可以自由野合。当然,还有公祭,那是春神和少女们在祭台上的交合……野合也好,公祭也好,祭祀的都是春神,祈祷的都是人丁兴旺。
渤海国建国之初,大柞荣叹息偌大的一片国土,却少有炊烟……这时,汉官孟儒绳建议,何不恢复夏周时代的“社祭”之风……孟儒绳所说的夏周“社祭”,也就是集体交合,《老子》说:“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这一天,老百姓聚在一起,杀猪宰羊,吃饱喝足,集体性交……这是古代中国,用来促进人口繁荣的一种方式。听孟儒绳如此介绍,大柞荣道,这确实是让人口多繁殖的一个好办法。于是以夏周之风为榜样,号令国人在春祭时自由交合,借春神的保佑,让女人都怀上孕……男男女女,在几天前便开始准备这一天的节日,女人在解冻的河中,把自己洗了一遍又一遍,男人们,则把积存了一冬的牛骨猪骨羊骨砸开,吸取里面的骨髓……男女如此兴奋,除了想要释发身体里的欲望外,更是通过这一形式,希望自己的或别人的女人都怀上孕,以便生出更多的孩子,让渤海国更强盛……渤海国中,被尊为国母的乌都赫妈妈,一生中生育了三十六个孩子,国王大文艺封她为国母,亲自为她家赶去了一百头黄牛……渤海国就是运用了这种方法,使人口从建国初期的八万多,一路繁衍,到了大諲譔这代,人口已达五十万,成为远近闻名的海东盛国。
四月初八这一天,不仅百姓兴奋,就连皇宫中,也是一片春情躁动。国王和王子们,也早就准备好了,要到外面去,和百姓同欢;娘娘嫔妃宫女们,也都梳洗打扮成农妇状,要去与民同乐……作为渤海国三王子、大公鼎的我也处在一片躁动中。
我自然不缺女人,满宫廷姹紫嫣红,我相中哪朵,还不是一招手的事儿。但正应了羊羹虽好,众口难调那个理儿,总吃羊羹,还能吃出什么味儿来。我有自己的口味,那就是尼玛女神。尼玛女神相对于众羊羹来说,就是野味儿。我之所以惦记她,一是我没有驯服她,再者,她也是我千里迢迢寻进宫的,如果我不能和她竖起柳条儿,还有谁能竖起。
世上的男女讲因缘,我和尼玛就是因缘。
我们的因缘,是缘于我父王大諲譔的一个梦。
这些年,我们海东盛国——渤海国——也颇不太平,北有契丹(大辽)崛起,南有新罗(朝鲜)称雄……最让人心忧的,还是王族内部,几代人的眼睛一直盯着王位。渤海国从大钦茂去世后,为夺王位,发生了两场血雨腥风的战争,先是大元义,带领一帮武臣,抢走了大华屿的王位,独占了江山,不久,大华屿又打回来杀了大元义……王权传到大仁秀手中,也是经过一番厮杀,好在有大仁秀预先铺路,王权传到我父王大諲譔手中,还算过得太平……但是我也感觉到了,我的两个哥哥,大素贤和大延琳,眼睛也早就盯在王位上,他们互相使绊、拆台,明争暗斗……好在我生性淡泊,明知王位无我事,也就不用操此心,寄情山水间,去找到我的快乐。
有人对我们王族姓不大了解,还以为我们自高自大,事实远非如此。过去,我们起名都很随便,有人叫灶屋,有人猪尾,我八世爷叫乞乞仲象,其实就是洞穴的意思,只是到了我七世爷大柞荣,建立国家,想到应该有一个血缘继承,才把我们的姓氏改为大。把家人改为大姓,也是听从了汉官孟儒绳的建议。孟儒绳说,粟末靺鞨,古代属于肃慎,也就是东夷,“东方曰夷”,“夷者,抵也。言仁而好生,万物抵地而生”。东方圣人孔子曰:“少连大连善居丧,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期悲哀,三年忧,东夷之子也。”因此,他建议我们姓大,仁信礼仪,就跟东夷之子大连一样,忧思过去,不忘祖先。自此,我的皇族便姓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