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反派他又疯又茶
小师弟不爱说话,他便哄着人多说几句,小师弟夜里总做噩梦,他便抱着人哄睡,小师弟和其他弟子关系不好,他便时刻看着不许人欺负。
小师弟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都记得清楚。
沈忘州恍然觉得自己认识的长大后的季寒溪像个假的。
这日两人一起练剑,季寒溪握着“沈忘州”的手教导,低声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念剑诀,眉目如凛然寒霜的少年少有的温柔:“忘州,记好了么?如果能在今年达到炼气期,师父就会收你做一代弟子了。”
“沈忘州”眼神向往,转头睁大眼睛问:“是和师兄一样的一代弟子?”
季寒溪带着他的手挽了一个剑花,嗓音含笑:“嗯,一样的。”
“沈忘州”被消息惊喜得愣住,好一会儿才飞速转过头,低声认认真真地说:“我一定会成为一代弟子,和师兄一起!”
……
儿时一句戏言,寄托了全部的期许,最后真的实现了,早已失去了原来的意义。
从小无父无母饱受欺凌的“沈忘州”,就算来到了凡界传言极美极好的“仙人的仙境”,也没感受到一点爱意,他还是被看不起被欺辱的小孩儿。
小小年纪的他已经习惯了,捡垃圾吃百家饭的他可以忍受。
掉进水里后他求生的意志被激化到最大,他像无数次保护自己一样,努力去抓寒意刺骨的冰块,可这次他保护不了自己了,他努力呼救,喊到喉咙溢血。
没人救他,没有一个人救他,他们全都走了。
和从前一样,没有人会在意一个随时会死的孩子,七岁的孩子只能绝望地在水里越沉越深,只能等死。
季寒溪紧紧抱着他从冰冷刺骨的水里出来时,已经放弃的小少年拼尽全力,记住了对方的温度。
像一只濒死的幼兽,拖着遍体鳞伤的瘦小身体,死死咬住了对方的衣角。
季寒溪是第一个,也被他认作了唯一一个,从此再也不会有一个人给他这样的温暖,他短暂的一生都在努力地追回记忆里的温度。
……
沈忘州看见了幼时的江照雪,在“沈忘州”七岁的回忆里,他甚至连背景板都算不上。季寒溪待他就像普通的同门一样淡然,只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才会多说几句话罢了。
只有“沈忘州”是特别的。
季寒溪与他同吃同住,只会对他笑,对他弯起眼睛,只有他能看见不一样的季寒溪。他被照顾得极好,短短数月就已经不似初来时的瘦弱。
两人形影不离,不知许了多少承诺和愿望。
被季寒溪救下性命,又被独一无二地宠着,“沈忘州”小小的心底藏好了一颗种子,一颗后来会长成参天大树,又倏然枯萎的种子。
对从20岁过来的沈忘州来说,两个小少年这一年的相处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或许后来的“沈忘州”也这么想过。
这一场仅存了一年的短暂梦境,像支撑着他熬过无数个孤独夜晚救命解药,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梦还会继续的,只要他再坚持一会儿。
但他还是没能等到。
第70章 屠宗
回忆里的画面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 在“沈忘州”浅浅弯起唇角的画面定格,安静地模糊成雾蒙蒙的一片,最后归于黑暗。
这次跨越时间漫长的回忆起始于季寒溪负伤, 与记忆里十二岁的季寒溪为救“沈忘州”被鹤雪兽重伤的场景重叠, 终止于“沈忘州”和季寒溪度过了一年后,美好戛然而止的前夕。
沈忘州在一片黑暗里预感,他已经离真相不远了,下次再次进入回忆,或许就是找到两人纠葛真相的时间。
脑袋里一阵针扎火烧似的剧痛,沈忘州眼睛猛地睁开, 眼前场景几度翻转变换,思维终于在眩晕里回到了现实。
他手里扶着脸色苍白的季寒溪,胸口在进入回忆的副作用下剧烈地起伏,脑海里的疼痛尖锐地持续着,时间看似没有过去多久,他却已经疼得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敏感地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季寒溪眉心微蹙, 眼底闪过忧虑, 声音嘶哑地问:“不舒服?”
沈忘州用力摇了摇头,压抑住不适,皱眉开口,声音嘶哑得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没有……咳,先去我那儿,这里不安全。”
季寒溪却没动, 直直地看着他, 形状漂亮的眼睛和回忆里的小少年重叠,依旧清澈明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眼神微凝时像是能将沈忘州看穿。
“上次在广铃镇你也忽然这样,有什么瞒着我的么?”季寒溪问。
沈忘州不喜欢被人盯着看,下意识瞪了回去,只是头疼的厉害,声音也有气无力,气势上矮了一截:“快点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忘州。”季寒溪忽然唤他。
沈忘州动作一顿。
这几次的回忆里,十二岁的季寒溪总是用温柔含笑的嗓音喊七岁的“沈忘州”,好像有数不尽的耐心和宠溺。
一声声“忘州”,是如何变作后来少年在门外苦等一天都求不到一颗果子的冷漠厌恶的?又是如何在少年早已随着记忆陨落在那片秘境后,让他又重新唤起“忘州”两个字的?
沈忘州额角的疼痛变得更加尖锐,他用力皱了皱眉,哑声问:“怎么了?”
季寒溪刚要开口,两个人忽然同时察觉到一股诡异的灵力从不远处经过,似乎着意要人发现一般,一点掩藏的意思都没有。
季寒溪的话被淹没在喉咙里,看向沈忘州的脸,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将不安一次次扩大,又被他死死按在心底最角落,挣扎不脱。
他想问,一个人失去记忆后,真的会变得完全不同么。
可他终究没有开口。
……他没有勇气得到真相。
沈忘州一手捂着额头,瞬间站直看向灵力划过的方向。
这灵力很熟悉,和他在绊殄邸接触过的格外相似……是妖!
季寒溪安静地等他决定,沈忘州和他对视一眼,传音道:“我要跟上。”
沈忘州看着他嘴角的血迹,犹豫着是把人扔这儿还是带着人一起时,季寒溪再次开口:“我没事。”
沈忘州自己的状态也很糟糕,他用玉佩飞快给遇锦怀和秦雨传了消息,转身勉强忽视要炸开似的头痛,提起灵力和季寒溪一起追向疑似妖族的灵力。
这时候冒险不是好的选择,但小凤凰明显要趁着百余仙宗精英聚集时做些什么,他担心鲛人的安危,不得不警惕。
追着妖族的灵力气息,两人很快离开鲛岳仙宗的地方,接连穿过几个小宗门的住处,最后停在了龙鼎仙宗的庭院外。
气息就是在这里消失的,与此同时,两人的嗅觉被另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覆盖。
浓郁的血腥味直冲鼻腔。
太浓了,简直像把人泡在了血池里。
朱红色的大门紧紧关着,沈忘州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得是放了多少血,能造成现在的效果。
龙鼎仙宗外的结界已经消失,两人畅通无阻地进入了院内,也成为了前两个发现灭宗惨案的人——越过院墙的瞬间沈忘州险些呕出来。
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修者,菱角窗上,石阶上,古树上,水潭里……残肢断臂和血液四处飞溅,聚成一小团一小滩的……
他脚边的一颗修者的头颅目眦欲裂地瞪着前方,眼睛里装满了恐惧和痛苦,死前不知道经历过怎样非人的折磨。
沈忘州见过惨死的人,但没见过这么多惨死的人,这是纯粹的单方面的虐杀,是毫无人性的屠杀。
这里,满是刚才捕捉到的妖气。
沈忘州努力让自己从极度的不适里缓过来一丁点儿,尽力用思考掩盖失控的心跳。
这些都是妖族做的?前有小凤凰的九重天管制,后有鲛人随时可能杀来,妖族的桃树不至于疯了似的主动撕毁协议屠杀人族。
还是在修真界齐聚一堂时,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屠杀一门,定然是瞒不住的,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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