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教室
啊啊啊……
“求求你,饶了我吧!……”
揪心的痛苦,让他忍无可忍,他匍匐着试图爬上床去,女人白晳的双腿,挡在他面前。那是美玲的腿……
“好了,来尝尝百倍的恐惧吧!……”
他的身体被一脚踢翻在地,毫无形象地仰望着女人的脸。
“我当时并非出于恶意啊!……”
秋叶拓磨突然悲从中来,眼泪滂沱而下。泪眼模糊中,女人的脸扭曲了。
“你会反省吗?”女人轻声问道。
“嗯!……会的哟!……”
“你了解当年大家的心情了吗?”
“嗯,了解了啦!……”秋叶拓磨抽泣着,伸手碰触女人的大腿。
啊,好温暖。这不是幽灵,而是活生生的人!
他趴伏于地亲吻女人的脚,舔着她的脚趾,从拇指到食指再到小指,一一吸吮,就像一只败犬,在乞求主人的原谅一样。
“好吧,姑且饶你这一次吧!……”
突然,女人手中光芒四射,只见她打开手电筒,仔仔细细地照着他涕泪交流的脸。
然后,女人走向房门,打开了电灯,全身赤裸的辻村瞳,瞬间出现在耀眼的灯光中,手里拿着手机。
“你。你……混蛋!……”
秋叶手抚胸口,站了起来。
“这些全是你自导自演的?”
“没错。我读了长谷川美玲的来信,于是就想设计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的秘密我全都知道。我想让你了解,大家心中的伤痛有多深,我想让你尝尝《恐怖新闻》的读者,曾经尝到过的痛苦。”
秋叶拓磨用睡衣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比起丑态暴露人前,所带来的羞耻感,悔恨之情更加让他无地自容。
“我错了!……”
就算当年还是十几岁的孩子,他做的事情也太残忍了,这是他一生都无法补偿的过错。
“真好,秋叶先生原来也是有人类感情的。”
辻村瞳靠近他,在他的脖子上印下一个吻。秋叶拓磨捂住激烈跳动的心脏,而她把手叠在那只手上。
“一直到死都不能忘记啊。”辻村瞳淫荡地笑着说道。
“嗯……我知道了啦!……”
“好了,我原谅你了,爬起来吧!”
她温热的乳房,紧紧第贴着他的后背。他长叹一声,凝望着窗外的漫漫长夜。
黑暗无边无际,笼罩天地间。他看着现实世界中,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就像在窥探人类心灵无底的黑洞。沐浴在聚光灯下的青叶丘初中,在黑夜中渐渐浮现。
啊,Endless night,endless story。
无尽的长夜,永无结局的故事。
希望一切到此结束,到此结束,到此结束……
然而,有人却不希望如此。
尾声
(失忆者)
网学会及班級通讯录制作
三十日(周日)下午两点,将召开琦玉县白冈町,町立高岩中学七四届毕业生同学会。作为毕业二十周年的纪念,还将制作一部班级通讯录。
干事:猪瀨进
电话:033395XXXX
神崎一郎正在读周四晚报上的“读者参与”专版,他本来不想看,但是习惯使然,还是不由自主地,翻开了这一页。
那件事之后,他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今天却在报纸上,看到了曾经读过书的学校。
“啊!……”
白冈町町立高岩中学,是他第三次转学的学校,从青叶丘初中转出之后,他就到了那里。结果依然难逃被欺负的厄运,甚至差点神经衰弱了,不过,最终他还是从那所学校毕了业。
干事猪濑进,无疑就是不良少年的头目,也是把他欺负得最惨的人。他想起猪濑进那像猪一样,肥硕的四方脸。那家伙身材髙大,是柔道部的成员。眉间有个月牙形的伤症,更显凶恶。
“畜生!……”事到如今,他想起猪獭还是怒不可遏。
“混蛋,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在封面上写上“杀人计划书”几个大宇。
要怎么接近那帮人,实施复仇大计呢?神崎一郎就是靠着复仇的念头,才苟延残喘地活下来的。为了完成复仇而选择化学专业,并在大学毕业后,进入化学公司工作。
“我复仇故我在!……”他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突然,一只白晳的手从他背后伸过来,一把抓起那张报纸。
“你……你干什么啊?……”
他回过头,看到塚本由美子紧紧地抿着嘴唇,站在那里,当着他的面,把报纸揉成一团。
“一切都结束了,不要再干这种事了!……”她劝导道,“同学会游戏已经结束了。知道吗?”
“嗯,不好意思。不知为什么就生气了。”
塚本由美子迅速拿出打火机,点着报纸,丢在烟灰缸里。熊熊燃烧的火苗,很快吞噬了报纸。
看到这一幕,他的怒火不可思议地平息了。
“到此结束,全剧终!……知道了吗?”
“嗯!……”
就这样,他们并没有看到通知下面,刊登的一则寻人启事。
(仁科良作)
寻人启事
寻找仁科良作先生
一九七三年前后,曾在G县松井町青叶丘初中,担任语文老师。现在他还好吗?
高仓千春
电话:033257XXXX
当我在晚报上,看到这个的时候,手一下子僵住了,反复读了好几遍。然而,悲哀的是,看到二十年前的恋人在寻找我,我不仅没有心跳加快,反而连一丝一毫的兴奋之情都没有。
要是几个月前看到的话,恐怕我还会感到异常激动。但是现在嘛……
说句对不住高仓千春的话,我已经没有不顾一切,采取行动的激情了!最近这一个月,我经历了有生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诸多匪夷所思之事,我的精神和肉体,都已经极度疲惫。而且,现在的我,也不想再让家庭生活,平空陡起什么波澜了。
绝不能让妻子看到这则寻人启事。要是妻子看到了,对她肯定又是一个刺激。
我把这部分撕下来,用火柴点着,这一小块纸很快就化为了灰烬。窗外吹来一阵清风,纸灰在桌子上,像小丑一样,跳着滑稽的华尔玆。
我用手一捻,纸灰立刻变成了细小的碎片,我把手伸向窗外,呼地吹了一口气,纸灰四散飘去,瞬间就消失在空气中。
“这样就行了。”
我必须亲手把可能性扼杀在萌芽之中,这样就行了,这样,一切就都结束了……
后记
(该后记被收录在“日本推理怍家协会奖获奖全集”——一《沉默的教室》(双叶文库二〇〇九年)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