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的奇术师
最初我还无法判断现在是什么情形,渐渐地,我回想起了那场噩梦——对了!我们是突然被那男人从身后偷袭的。但是,他是怎么离开防空洞的?我们明明是看着他走进防空洞后才尾随他进来……这实在太奇怪了,还是说,防空洞内有其他通道可以出去?
我的手被反绑在身后,脚也被绑起,嘴巴则被手帕紧紧勒住。回头一看,兰子就倒在我身后,手脚也被绳子绑起来,虽然还在昏迷中,不过她的肩膀上下起伏,应该还活着。
我设法转身,终于成功地让自己背对墙壁,得以看清楚周遭的情况。这里是个像部屋的洞穴,墙壁与洞顶的表面都很粗糙,看样子我们应该还在原来的防空洞内,而且被带到了最里面。
我脚边有1团橙色的柔和光线,那里的地面有1处像平台般高起的地方,上面插了几支蜡烛,烛光在地面形成细长的恐怖影子,不停地无声跳跃。我以臀部与脚踝为支点挪动身体,好让自己能将这里看得更清楚。
这里宽约10张榻榻米,靠墙的部分有几根柱子,洞顶以5根粗梁支撑,其下方分别有1根梁木作为补强,看起来像神社的鸟居。部屋正中央,有个以白布盖起的大型物体吊在补强梁上,看来不轻。再过去一点的空间则忽然变窄,墙上有个漆黑、像洞口的地方,那应该就是我们进来的通道。
此时,我愣了一下——从通道的方向传来了衣服摩擦的声音与那怪人“咻咻咻”的呼吸声。
果然——那个穿得1身黑的男子弯腰从通道中出现了,帽子压低,衣领拉高,脸孔再度以绷带包起,左手仍然插在口袋里。
“咯咯咯咯!”
绷带底下传出了男子的笑声,我感到足以令人浑身打战的恐惧。
“本来以为今晚只能将就你1个人了,没想到又多了几个活牲。”
男子的语气亲昵,像在对谁说话,但我知道那绝对不会是我。他往我这里走来,站在吊在部屋(房间)中央、有如灯笼虫的白色物体旁边,右手握了1把长约20公分的登山刀。他倒握刀子,刀尖朝下,慢慢举高至脸孔附近低语。
“接下来,我会好好料理你的。”
他将刀子用力插进梁木,发出呼呼的异样呼吸声,同时缓缓拉起白布。
——我一辈子也忘不掉见到那一幕时的恐惧!
男子掀开白布的瞬间,1幕凄惨景象令我忍不住扭开了视线——那是1具年轻女性的尸体,有如蛾蛹或大型冷冻库中常见的食用牛肉块,头朝下地被吊起。
这是我第1次见到真正的他杀尸体,因为太过恐惧,被勒住的嘴巴不禁发出无声的呻吟。
尸体的面孔在摇曳的烛光中呈现铅灰色,双眼圆睁,发胀的舌头从唇角垂至脸颊。死者是身穿褐色制服的少女,看来应该是与我们差不多年纪的高中生,双脚弯起,小腿被挂在补强用的梁木上,然后以粗麻绳绕过膝盖,牢牢地绑在梁上,纤细白皙的双手与发辫垂向地面,百褶裙滑至腰际,露出穿着蓝紫色衬衣的双腿与小腹,上衣也滑到胸前,能看见白色的内衣,系在金链子上的小十字架从颈项垂至额头。
少女左胸有一道纵向、细长的黑色裂痕,从中涌出的暗红色血液将附近染成一大片血渍,看样子,那把登山刀一定就是凶器了。而且,少女的纤瘦两颊与挺直的鼻梁令我觉得有点眼熟,但她的死状实在太过凄惨,我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拥有骷髅脸的男子,不,是自称“地狱的奇术师”的男子,又开始发出阴森的笑声,用力拔出刀子,忘情地自言自语。
“嘻、嘻、嘻、嘻、嘻!你失去生命的样子真美!你最适合这样静静地死去了。没错,就像这样永远闭上嘴巴。好了,接下来,为了带你去地狱,我要开始帮你上妆了,让你变得更漂亮,拥有一张与我一样美丽的脸孔!”
男子蹲在尸体旁,将刀尖抵住尸体的脖子,决定好目标后,以锋利的刀刃将尸体白皙脸皮的下颚开始剥起。粘稠的血液沿着脸颊缓缓滴落地面。
“啊,好美!”他恍惚地喘息着,“你那充满虚荣、虚伪与傲慢的丑陋脸孔已经脱掉了。”
地狱的奇术师以一只手进行这恐怖的活动,并阴森地喃喃不停。他每次以刀子抵住尸体,尸体都会轻轻地前后晃动,所以他花了很长的时间,不停反复地移动刀刃,慢慢地剥下死者的脸皮。
被烛火映照的暗红土墙仿佛被业火包围的地狱,尸体脸上滴落的血液则是黑浊的焦油。被剥下的皮肤与肉层不停地从刀尖落至地面,在隔绝了外界声音的防空洞内响起异样清晰的回音。
过了很久,奇术师静静地站起来,像个刚完成一幅油画的画家,微微后退审视自己的杰作。
“完成了!真是太漂亮,太完美了!这简直是至高无上的杰作,地狱的艺术!”
他的脚边散落了一片片被剥下、染满鲜血的皮肤。少女的尸体已没有能称为“脸”的部位了,被剥下皮肤的部分只有一张与他一样血肉模糊的丑陋假面(面具)。
①弗兰肯斯坦,英国作家玛丽·雪莱(诗人雪莱之妻)的科幻小说中的人造人。因为被拍成电影而受到误解,事实上,弗兰肯斯坦本是制造出这个贵人的男爵之名。
②好比福尔摩斯的放大镜,或是早期艾勒里·奎因随身携带的侦探7道具。
③《苦儿流浪记》,1878年出版,以孤儿为题材的儿童文学名著。作者马洛是法国写实主义作家。
④《孤岛之鬼》,江户川乱步于昭和5年完成之作,不少人认为这部长篇作品是乱步的最高杰作。书中的洞窟场景对横沟正史的《八墓村》造成相当大的影响。
第四章 发誓复仇的人
1
啊!如果这不算疯狂,又算什么?
被昏黄烛火照出的红褐色土墙简直就像涂满血污的地狱之门,我一个人在这地狱业火中,成为疯狂男子遂行残虐行为的目击者。
少女的尸体被倒吊在洞顶上,被剥下皮肉的脸部下方形成一滩黑色的血渍。
我至今仍对看到这种残酷景象的自己为何还能保持清醒感到很不可思议。从心里与胃里涌生出来的厌恶感与呕吐感,让我仿佛罹患疟疾似的颤抖不已。不久,我领悟到那男子接下来的目标可能轮到我们,以颤抖转为不安,但我们的四肢早已被牢牢绑住,就算想逃也逃不了。
自称“地狱的奇术师”的男子忽地垂下握住血淋淋刀子的右手,慢慢转向我们。他的脸虽然缠着绷带,而且戴着帽子,看不见脸孔,但此时应是浮现了残忍的笑容。他拖着腿,缓缓走至我们面前停下,略略弯身凝视我们,他的每次呼吸都会伴随倒吸口水似的厌恶声音。
“嘻!嘻!嘻!嘻!跟在我后面是你们的不幸,好好替自己念佛吧!”地狱的奇术师举高登山刀,几滴血珠自锋利的刀尖滴落。
我被勒住的嘴发出无声的哀鸣,用力紧闭双眼,刀子往下挥落的风声在我脑中响起。
但是,我的好运还没用完——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