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埃及历史探险
塔努斯的剑尖击到坚硬的柱子上,金属碰撞花岗岩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冲击波传到剑身,立刻让两个大块头停下来。这力量足以让剑柄戳入拉斯弗的脊柱。体弱的人会被杀死,即使拉斯弗也会因此瘫痪。随着他吐出最后一口臭气,他张开双臂,发出痛苦的喊声,剑的断柄从他手中旋转着飞出去,越过石板路,急剧下降。
拉斯弗双膝跪下,跌入塔努斯怀里。塔努斯用过人的臂力把他高高举起,把拉斯弗向后猛掷。拉斯弗落地的声音太重了,我听见不只一根肋骨噼啪折断,像篝火中燃烧的干柴。他的头骨后侧撞在石板上,弹起,听起来像从高处落下的烂西瓜,肺里的气嘘嘘地从喉咙中呼出来。
他痛苦地呻吟着,几乎没有力气抬起胳膊向塔努斯投降。塔努斯被战争冲昏了头脑,人群的呼喊声更是火上浇油,他现在疯了。他站在拉斯弗头上方,高高举起剑,双手握住剑柄,看上去令人恐怖。前额伤口中流出的血把他的脸涂成了闪闪放光的魔鬼面具。汗水和血水已湿透他前胸的汗毛,沾染了他的衣服。
“杀了他!”人群中呼喊。“杀了这个邪恶的家伙!”
塔努斯的剑尖对准拉斯弗的胸口。下定决心向下一刺,刺穿那粗壮的身体。我希望塔努斯这样做,因为我比他们任何人都恨拉斯弗。众神都知道,因为这就是阉割我的禽兽,我一直渴望报仇。
一切都是徒劳。我应该更了解塔努斯,不要期望他刺穿一个投降的敌人。我看见疯狂的火焰从他眼中开始退去。他轻轻摇摇头,好像重新控制了自己。他没有将剑刺入,而是慢慢放下剑尖,正好戳到拉斯弗的胸口。锋利的剑尖挑起一滴血,在拉斯弗胸口乱蓬蓬的汗毛中,鲜艳如石榴石。塔努斯重拾起剧本中的台词:
“因此,我要求你按照我的意愿行事,我把你从光明中驱逐出去。愿你永远游荡在黑暗中。愿你永远不再有凌驾于高尚和善良之上的权力。我允许你掌管窃贼和胆小的人,恶霸和骗子,掌管撒谎者和杀人犯,掌管盗墓者和侵犯少女的人,掌管亵渎神明和违犯信仰的人。从今以后,你是所有邪恶之神。你滚吧,带走对荷鲁斯和他重获新生的父亲奥西里斯的诅咒。”
塔努斯抬起拉斯弗胸前的剑尖,抛到一边,故意在敌人面前卸下所有武装,显示他的蔑视和嘲弄。剑在石板上乒乒作响。塔努斯昂首阔步,走向舞台上流动的尼罗河水,单膝跪下,用手捧起水,泼洒到脸上,冲掉血迹,然后从他褶裥短裙的折边撕下一条亚麻布,迅速包扎前额伤口,止住血。
拉斯弗的两个粗野大汉放开我,冲上舞台解救摔倒在地的指挥官,扶起他。他踉踉跄跄走在两人中间,像个硕大的可憎的牛蛙喘息着呼气。我看见他严重受伤,从舞台上被拖下去。人群吼叫着,对他表示嘲弄和憎恨。
我看着英特夫领主。他的表情很麻木,我的每个怀疑在他脸上得到了证实。这就是他如何计划报复塔努斯和他自己女儿:让塔努斯在全体人民眼前被杀死;让洛斯特丽丝的爱人在她眼前被杀死。这就是洛斯特丽丝藐视她父亲的意愿所受到的惩罚。
一想到拉斯弗必定会遭到报应,想到英特夫领主因此感到挫败和失望,我感到洋洋得意。拉斯弗可能更愿意接受塔努斯——而不是英特夫领主的粗暴惩罚。我的主人对违反他旨意的人极其残酷。
塔努斯仍因决斗喘着气。但他来到台前,深吸口气,稳定情绪,开始了标志演出即将结束的激情演说。他面向众人时,大家安静下来。因为身上沾染的鲜血,还有那愤怒的表情,他看上去令人生畏。
塔努斯双手举向神殿屋顶,大声喊道:“阿蒙拉,给我声音!奥西里斯,给我雄辩!”演讲人传统的祈求。
“给他声音!给他雄辩!”人群回应着。他们亲眼目睹这一切,面露狂喜,但渴望更多的乐趣。
塔努斯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他是个实干家,也是个能言善辩、足智多谋的人。我确信,他一直慷慨地接受那个卑微的奴隶泰塔灌输给他的许多思想。而这些思想一旦种下,就相当于种在了肥沃的土壤里。
说到演讲,他在战争前夜鼓舞船队的那番话很有名。当然了,我当时根本不在场,但他忠诚的朋友兼军官克拉塔斯已逐字逐句地复述给我听。我已经把演说内容记录在一套纸莎草卷轴,值得保留下来。
塔努斯有常见的机敏,能立刻吸引普通人。我常常认为,这种特殊能力多源于他显而易见的诚实和直率的态度。人们相信他,愿意跟着他,无论他把他们领到哪里,哪怕去死。
我仍感到十分紧张——为刚才目暏的冲突,为塔努斯从英特夫领主所设的陷阱中死里逃生。不管怎样,我十分希望聆听塔努斯在没有我的帮助或建议下准备好的演说。实事求是地说,我仍有点埋怨他拒绝我的帮助,甚至对他可能要演说的内容更是紧张。圆通和狡猾从来就不是塔努斯最着名的优点。
按照惯例法老做了一系列的动作,优雅地点下头,做出一个手势,请他开始演讲。人群安静下来,期待地向前倾身,目不转睛,不希望漏掉一个字。
“我,鹰隼头的荷鲁斯,开始演说。”塔努斯开始。人们鼓励他。
“真的是鹰隼头!听他说!”
“哈卡布塔!”塔努斯称呼埃及的古代的名字。现在的这个名字是由此演变而来。几乎没有人知道原来名字的意思是布塔神殿。“我向你们谈谈一万年前我们的这片古老土地,那时,所有的神都很年轻。我向你们谈谈现在的两个国家原本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法老点点头。这是神殿和宗教权威认同的标准教义,他们既不承认下王国的伪法老,也不承认他的政权的存在。
“哦,卡梅里!”塔努斯称呼埃及的另一个古老的名字:黑土地,尼罗河每年泛滥后带来的泥土的颜色。“我向大家谈谈这个被内战弄得四分五裂、被分割的土地,血流成河,国家枯竭。”我的震惊反映在所有听他演讲的人的脸上。我想冲上舞台,用手捂住他的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但我麻木了。
“哦,达梅里!”又一个古老的名字:我热爱的土地。塔努斯把我教给他的历史学得很好。“我向你们谈谈古老脆弱的将领、元帅们,他们太软弱、太迟疑不决,不能把丢失的王国从篡权者手中夺回。我向你们谈谈那些昏慵的年高德劭的人,他们浪费财富,让你们的最出色的年轻人的鲜血像苦酒的渣滓,肆意流淌。”
我看见坐在观众第二排的号称“埃及雄狮”的奈荷贝特气得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地抓着胡子。他周围其他上了年纪的军人皱着眉头,在座位上不安地动来动去,鞘中的剑格格作响,以示不满。所有人中,只有英特夫领主看到塔努斯从一个陷阱逃出,又误入另一个陷阱,他笑了。
“我们的达梅里被一群敌人围攻,然而贵族的子弟们更愿意砍断自己的手指,而不愿拿着剑去保卫它。”塔努斯说到这里,目光尖锐地指向洛斯特丽丝的哥哥门赛特和索贝克。他们坐在第二排他们的父亲旁边。国王下令,对于那些身体有残疾的人,因为不适应,可以免征入伍。奥西里斯神殿的医生祭司通过对拇指上端关节实施几乎没有疼痛和感染危险的移除手术,那只手就再也不可能挥剑或拉弓弦。当他们坐在河边小酒店赌博和畅饮时,年轻的小伙子们傲慢地藐视他们的肢体残缺。而这两个人则认为,消失的手指不是胆小的标志,而是世故和独立精神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