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符
噩梦果然对睡眠质量影响很大,整个上午于朗都浑浑噩噩的,还好今天是周五,社里的工作不是很繁忙。中午简单吃了一点盒饭,他就趴在桌子上打盹儿,没想到刚刚有些睡意,就被人叫醒了。
“朗哥,外面有警察找你。”美编小胡一脸狐疑地告诉于朗。
于朗怔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就在门外。”小胡补充了一句。
于朗站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去。
两个警察正站在挂壁式空调下方用一次性纸杯喝水,看见于朗,其中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人向于朗走过来。
“是于朗先生吧?”那警察有些络腮胡子,脸颊和下巴刮得铁青,抬头纹很重,不过眼神却相当锐利,很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
于朗点了点头:“我是于朗,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有一件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他面无表情地说,然后亮出警官证,“我叫潘明,市刑警支队的队长,是这件案子的负责人。”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能帮您什么?”于朗有些莫名其妙。
“你认识薛沐吧?”他突然问,然后放低声音,“他死了。”
于朗愣住,脑袋“嗡”的一下,不确定地反问了一句:“谁死了?”
“薛沐,今天早上负责房间清扫的钟点工报的警。现在想请你回去协助我们调查。”
于朗木然地点了点头,跟着他们走出去,心神恍惚。于朗甚至怀疑这是一个恶作剧,说不定薛沐那浑蛋此时正躲在屋子里的某个地方一脸贼笑地看着自己,然后突然跳到自己面前,指着自己的脸哈哈大笑地说:“傻了吧,傻了吧,哥是骗你的——”
这种不真实的感觉从公司到公安局持续了一路,直到于朗看到薛沐的照片时才最终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照片大约有十多张,都是在他的屋子里拍的,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距离,但主体只有一个,那就是悬挂在吊灯上的薛沐。
“初步判断是自杀,验尸报告还没出来。”潘明把那些照片依次摆开,推到于朗的面前。
薛沐的房子于朗去过无数次,还曾不止一次地对那个欧式风格的吊灯大加赞赏。可是此时看到薛沐挂在上面,原本清秀的面容扭曲狰狞,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酱紫色,眼球外凸,向上翻着,露出充血的眼白,长长的舌头露在外面,于朗从心底涌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怖感。
“你觉得这吊灯怎样?”薛沐仰躺在沙发上吃着薯片,直勾勾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很好啊!”于朗漫不经心地回答,眼睛一直盯着壁挂电视上搔首弄姿的泳装模特。
“我也觉得很不错,”薛沐咂着嘴,然后猛地蹦出一句,“很适合用来上吊。”
于朗转过脸来惊诧地看着薛沐,而他就那么慵懒地躺在那儿,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容,仿若突然想到一个美妙的主意。
这段记忆突然从脑海中翻出来,开始播放,然后画面骤然停止,声音却依然在响着,只是停在最后那一句话上,不断重复,像是设定了反复播放的CD:适合上吊……适合上吊……
薛沐的那句话一直在耳边回响,看着桌子上的那些死状极惨的照片,于朗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推开门跑到洗手间,伏在洗手池上干呕了几声却没有吐出任何东西,抬头看着对面镜中木然的面孔,泪水瞬间涌出。
于朗迅速把脸埋进放满了水的洗脸池,溢出的水全都溅进衬衫里,冰凉的感觉立刻传满全身。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盯着他看,于朗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脸色苍白,满脸水迹,白色的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黑色的西裤也湿了一大片。于朗甚至能感觉到有水沿着大腿一直流进鞋子里。
潘明正站在门口张望,看到于朗的时候明显怔了一下。
“你没事吧?”
“没事。”于朗窘迫地笑了笑,“刚刚不小心把水洒到衣服上了。”
“过来,我给你找块毛巾擦擦。”
简单地清理了一下之后,带有审问性质的谈话再次开始。
“你昨天下午去找薛沐的时候大约几点?”
“我记得是下了班之后去的,当时没看表,应该是六点左右。”于朗把已经有些潮湿的毛巾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伸手扯了扯湿乎乎的裤子。衬衫不再滴水,不过内裤已经被浸湿了,粘在身上难受得要命。
潘明坐在桌子的另一面,旁边是一个正在奋笔疾书的小警官,估计是警校刚毕业的大学生。
“你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大约两个月之前吧!他说要闭门创作,所以我就没去打扰他。”
“那昨天为什么去找他?”
于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是因为接到薛沐打给我的一个恶作剧电话。”
“几点给你打的电话?”
“不到四点。”
“说了什么?”
于朗把电话内容说了一遍,潘明听完后沉默了半天,打开门出去,过了很久之后才回来,接着脸色凝重地把那个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支走,关上门,目光灼灼地看着于朗:“验尸结果出来了,薛沐的死亡时间是昨天下午四点左右,死因是窒息。很明显薛沐的最后一个电话就是打给你的,所以我们找你过来。不过根据大厦的监控录像显示,你当时确实没有进去。你可以走了,但请你在最近几个月内不要离开西兰市,因为我们会随时找你了解情况。如果有什么线索也请立刻通知我们。”
“好的。”于朗答应着,站起身来,心里有些烦躁,头顶的吊扇一直在颤巍巍地旋转着,发出“咔嚓嚓”的声音,仿若随时会掉下来削掉他的脑袋。“如果有结果请一定要告诉我。”于朗补充了一句。
“放心吧!”潘明拍了拍于朗的肩膀。
于朗推开门走出去,不等门关闭又转回来。潘明差点撞到于朗身上,脸上有些愕然。
“潘警官,薛沐真的是自杀吗?”
虽然那些照片明确无疑地说明了他的死因,但于朗还是无法相信,因为他找不到任何一个能站住脚的理由来证明薛沐有自杀的倾向,除了那句明显是玩笑的话。他英俊,才华横溢,虽然没有女朋友但却从不缺女人;年少多金,一本书的版税足够在非市区中心地段买一栋房子;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志向远大……和他相比,于朗才是那个应该自杀的家伙。
潘明皱着眉头沉默了片刻,咳嗽了一声说道:“我们是有规定的,不过告诉你也没什么。关于薛沐的案子初步断定是自杀,但不排除被人谋杀的可能。”
“什么叫不排除?”于朗突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首先现场有挣扎的痕迹,而且吊灯那么高,薛沐不可能不借助任何工具把自己吊死在上面——”
“你是说他吊在上面,下面没有任何可供踩踏的支撑物?”于朗猛地打断他的话,不可思议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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