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准备的谋杀
“再说吧,还不知道今天晚上开会怎么布置呢,没准儿什么任务都不给我,其实这样也好,免得我在你这儿犹犹豫豫的。”
“今晚开会?才立案?”
“今天才初四嘛。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们把各家报纸叫来,说让他们配合,发省内通缉。”
“我被全省通缉了?”
“高文跟上面申请的,具体我也不清楚,好像他说欧阳楠当过警察,反侦察能力很强,而且离职前还有子弹未上缴,对社会危害极大。”
“警务用枪不好搞,留子弹有什么用?”
“他说,你很有可能去挟持一位刑警,下枪。”
“这种话也有人信?”
“你听我说啊,高文把媒体全叫来,要他们配合。结果报社说现在过年,全是红版,怎么着也要等过了初五,再发黑色通缉令。”
“我在报纸上看见我了。”
“那只是一条新闻,过了今天你就真的成名啦。”
我打断这种讨论,去问些我想要的信息。我问他去年年底托他查欧阳桐的账还记不记得。
“我随后就跟你说过了吧。”
“嗯,但是当时还没意外,我想知道详细点儿,比如茶庄收入是多少?”
“一年三十万?五十万?差不多就这么多,很正常的数字。”
“他只做茶生意吗?你知道查死人比查活人好查多了。”
“除了那个茶庄,还没什么浮出水面。再就是,就在下午,他所有银行的账户已经全部理清,累计不到七十万。”
“七十万?”
“啊,很多吗?”
“不是,是太少了。有没有其他可能,比如他的财产转移到别处了?”
“找个山洞埋起来?”他笑出声,“像个土匪一样?”
我配合他说我暂时就是这么干的。他听完更开心了。大笑过后我问他,他会不会把他的非法收入过户到他信得过的而且有法律约束力的人那里。
“他生前就你一个亲人了。”
“那不算,我母亲的资产也很透明,但是他有个老婆。”
“欧阳楠,你知道吧,他老婆,也就是你嫂子拥有一个药厂,欧阳桐再无法无天,能赚几个钱,你觉得那个陈……陈什么来着,会跟他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吗?而且你为什么坚持认为欧阳桐一定要有非法生意呢?他经营一个稳定的茶庄,还有个很有钱的老婆,他还要什么?”
“不知道,我也在找动机,可能是我想偏了。”我说,“那回有查到一个叫卢放的人吗?”
“谁?做什么的?”
“有个职位,云南茶文化副会长,我猜是虚衔。你帮我查一下,卢放,放学的放。”
“我没空给你查这个。”
“拜托了,张队,我准备见这个人。”
“你为什么要见他?”
“有人让我扮成欧阳桐去见他。欧阳桐已经死了,什么人这么重要,死了都要见一面?”
“欧阳楠,如果你告诉我的是真话,你跟欧阳桐的死没关系,我给你的建议是,别碰这件事,你跑得远远的,努力自保。明天我们就开会分组,一组是为这个案子取证,你听清了吗?是取证,不是侦查,一个自首又逃逸的嫌疑人,大家早认定了是你干的。另一组负责缉捕你,如果我派到前一组,我也许能帮你好好查,帮你洗清;要是我进了缉捕组,而你还赖在哈尔滨,你别让我难堪,我不想抓你,但是我还得上班吃饭!我他妈没有三百万遗产让我过完下半辈子!”
还说没生我气,看来气不小,我感觉耳朵快被震聋了。我举起手机盯着屏幕听他发泄。通话时间是五分二十一秒,即使张队真要出卖我,五分钟还不足以对手机连线进行定位。我要为他做点儿什么,不该让他为我吃太多苦。我问他现在哪里,在局里吗?
“对,等开会,实际上我在男厕所。”
“这样,你挂掉电话,删掉记录,你去走廊随便找个同事打招呼,三十秒后我换个电话打给你,当你同事的面接我电话,马上跑步进去,告诉他们,我电话来了。”
“你什么意思?”
“连线这号码,定我的位,你要跟局里表明你立场。”
“欧阳楠,我气是大点儿,可还不至于干这种事!”
“你去,没关系,我能保护好自己。”
他犹豫一下,说句保重,断了线。我头伸向窗外低声数三十个数,好像又下雪了,天渐渐变黑又渐渐变红。我下车朝公用电话走去。我要这么做,有风险,却可以报恩。不是我说我一定要当个好人什么的,我只是认为这是我瞧得起的那类人才会干的事,我也要成为我瞧得起的那类人。
四五声之后他才接电话,似乎对同事显示他毫无准备。他极轻松地说了句“你好”。我问他有监听吗。跟着是他一阵奔跑。我能想象那边的情形,刚冲进去他会先拍下铁门,对所有抬头望他的人做个接线监听的手势,然后单手打出一个两位数字,比如七和一,表示七号案件的一号嫌疑人,局里的警察迅速就绪。我不知道我是几号案件,我只听他说他那边信号不好,稍等几秒钟,他出来接我电话。当然这是做戏,他会对话筒制造杂音以掩饰接线一刻“哔”的短音,很少有人能察觉这些。
听到接通我居然感到兴奋,我陪他做戏,我说你真的是在电影院吗,你看的是哪部戏?他“哦哦哦”说不出,不知道现场哪个山炮提示的,他说:“《潜伏》,孙红雷的。”
“在电影院看的?”
“对呀,演余泽成什么的。”
“真好,我一会儿也去看。”
似乎有人告诉他错了,那是电视剧。他换话题,问我:“你在哪儿,能帮你什么?”我们每回都这么问,我们每回都希望嫌疑人能回答前一个问题—在哪儿?
我看了眼时间,局里七分钟就可以对我定位并赶到这里,我要在两分钟内了解一些情况,张队也许不清楚这些,不过正好,所有的警察都在,这是我冒险的另一个原因。
“我哥哥有个云南朋友一直跟着他,叫什么名字?”
“有吗?我不清楚啊。”
他让他们亲眼见到,他多会跟前部下兼嫌疑人打哈哈。我还有一百秒的时间解决问题,我说:“我只信任你了,张队。要是你不告诉,我只能挂电话了。”
“哦,”有人在提示他,他说,“叫李凯吧,怎么了?”
“我哥的奥迪当初不在现场的地下车库,对吗?”
“在啊,我们早收车了。”
“车牌号是多少?”
“这我哪儿记得?”
“你再想想,不然我马上挂电话。”
“等等,”他停了几秒,在智囊团的帮助下,他报了车牌,“黑A2112K。”
“叫高文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