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之眼1
“后来呢?”我们都听得入了迷。
“等斯坦因走近时,所有一切都灰飞烟灭,依旧是冷冷清清无边无沿的大漠。他自己孤独地站在沙丘上。这时帐篷里的其他人都出来找他,斯坦因就把自己所见所闻说给他们听。队伍里有一个很老的本地向导,一听他的描述当即跪倒,吓得抖若筛糠。”
王婵说道:“这是鬼市吧。我以前听过类似的故事,说是阴气太盛了,就会让人产生错觉。”
王磊抄起根木头递到火里,火苗陡盛,映得他的脸一下亮了起来,就跟邪恶的巫师一样。我们都不禁咽了下口水。他说道:“那个老向导说,看到的景象是恶鬼热风形成的,凡在沙漠里遇到的,全都会死。它们象征了战争、瘟疫,表示天下即将大乱。他这么说也有道理,当时就是一战时期,不只中国,整个世界都处于炮火连天的状态。”
王刚小心翼翼地说:“老师,你说这个故事难道有什么深层含义?”
王磊玩弄着木头,用力往地上一劈:“当年斯坦因看见幻象的地方,就在我们脚下——米兰。”
这句话一出,我们全身汗毛直竖。此时此地,说不出来的压抑和恐怖。
热希提说:“老王,你吓唬孩子干什么。不用说得这么可怕,当年斯坦因确实在米兰看见了幻象,他经过考古挖掘,发现了太阳墓地。等风沙停了,我们就去看看,应该就在附近。太阳墓地里埋着百余具木乃伊,具体身份未知。他也是在那片墓地里发现了天使的碑文。”
越南人牙齿“咯咯”直响:“老爷子,是不是这样的?”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在古城墙下显露出一幅壁画来。这幅壁画大半截还埋于土下,如果没有这个大风暴,断然是发现不了的。
壁画上画着一个六翼天使,画工精湛,栩栩如生,这个天使前后左右长着四副面孔,表情各不相同,分别是喜、怒、哀、乐,带有鲜明的欧罗巴人种特点,高鼻深目。此时看来,诡异非常,感觉特别邪门。
麦基凑过去,弯下腰,用力吹动风沙,用手蹭着墙面说:“这是六翼天使撒拉弗。我很小时,祖母带我做弥撒时见过,传说他是上帝的化身。也有一说,是上帝按照自己的模样,造出了这个天使,可是撒拉弗却太过邪恶,他代表了上帝的邪念。上帝便建造了一座神狱永远封住了他。”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宗教故事,倒挺有意思,也凑过去看。王婵忍不住问:“然后呢?”
麦基一耸肩:“没然后了。这座神狱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谁知道呢。”
越南人沉吟片刻说:“你们说,迦比试古国天眼所通的极乐世界,和这个六翼天使有没有什么联系?”
王刚喉头上下动了动:“你是说……传说中最神秘的极乐世界,其实就是那座……关押这黑暗天使的监狱?”
越南人看我们都看他,没来由地一阵毛骨悚然,赶忙摆手,磕磕巴巴地说:“我就是猜猜,哪有那么玄乎的事。”
热希提说:“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我们都是科学工作者,以马克思唯物主义武装自己的头脑。传说是传说,不要和真正的历史混为一谈。你们看小陈,研究得多仔细。”
此时的我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细细抚摸着壁画,众人哄然大笑,恐怖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灯火昏暗,也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我总觉得画上的天使似乎是活的,这种邪恶的眼神只有内心极度变态的人才能射出来。
天亮的时候,风沙已经过去。我们找到了那处太阳墓地,令人愤慨的是,整座墓地已经被人糟蹋得不成样子。残木断壁遍地都是,地上被挖了数个盗洞,就像被野狗翻了一遍。
热希提破口大骂,诅咒那些盗墓贼、偷坟者不得好死。
我们再无兴致,几个专业考古学家,草草丈量了一下墓地,记录了相关数据。我们重新骑上骆驼,往罗布泊深处出发。
队伍里有号称“沙漠猎人”的吾守尔和去过一次迦比试古国遗址的亚森带路,所以没走弯路,两天之后,我们就到了古迦比试国的废城——赵维勘探队的失踪之地。
这座荒废的古城位于群山环抱之间,此时正值太阳初升,阳光普照,整个山谷陡然大亮,在我们眼前如海市蜃楼般,逐渐浮现出一大块延绵数里的古代城市。
这里因为深居大漠,除非极专业的考古队,很少有人能来,因此人为破坏并不严重。
此地已被风沙侵袭千年,再也看不出往日的辉煌,到处是残砖断壁,金碧辉煌的住所楼房如今已成一个个土墩子。我们牵着骆驼漫步其中,看着一片片废墟,心中无比凄凉。
迦比试国与龟兹相邻,古代也是丝绸之路的枢纽所在,当时是中原和匈奴、吐蕃等大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此地在汉代时成为汉帝国和匈奴交战的战场,生灵涂炭,万里狼烟,差点就亡了国。后来一点点又重新复苏,时值唐朝,成为和龟兹古国并称的西域佛教中心。
听王磊介绍,此地不单单有天竺高僧传播佛法,而且还有来自古希腊的僧人、叙利亚的细密画家、尼泊尔泰国的南洋术士,据说还有一支很奇怪的海上队伍曾经造访过此地,总而言之三教九流,在此融会贯通。此地不但继承正宗,而且诞生了许多歪门邪道的邪教。从我们所遭遇的虫祭就可见一斑。
这座城市最多的建筑除了民居便是寺庙,我们信步走进城中心一座巨大的庙里。古庙怕是有千年的历史,建造在金字塔形的土堆上,一条近乎六十度的天梯直通其上。我们把骆驼拴好,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寺庙保存得还算不错,庙门败落,门口两个神龛佛像也不知哪去了,只剩下两个底座。数根残柱立在广场,可以想象昔日的恢弘。
正殿里全是沙子和木头,破败不堪,越南人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堆干枯风化的屎,也不知出自哪个前辈之臀。王磊倒是拿着放大镜,撅着屁股研究半天,说这泡屎很可能就是上一支勘探队留下来的。亚森红着脸说,上一次来此地救援时,是他在这里拉的。
众人齐竖中指。
这里遍布古怪壁画,时间这么长了,居然还没有脱落掉色。王磊看什么都稀罕,让徒弟王刚拿着工具跟在身后,他掏出放大镜很仔细地研究。半晌,转头问亚森:“你们上次来有没有带考古学家?”
亚森被问得莫名其妙:“当然带了。”
王磊十分气愤地说:“你们这个考古学家简直就是个混饭吃的。我看过你们的报告,里面对壁画只字未提。你知道这是用什么画的吗?”
听他这一说,热希提也注意上了,仔细看了看,倒吸一口冷气:“这是青金石。”
画上是一个蓝胡子的和尚正在给一队人祈福。王磊指着蓝色的染料说:“不错,这就是青金石研成的。这种石头十分珍贵,甚至超过同重量的黄金。经它研磨的蓝色染料,颜色纯正,不易掉色,被当时的人称为‘来自海洋那一边的颜色’。现在在整个西域丝绸之路的考古中,都是极为罕见的。你说那个考古学家是不是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