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一个字,我写一个鬼故事
警方觉得可疑,挖开了泥,发现底下竟是一副男性的骨架,和零星没有腐烂的毛发。
四月,清明,小屋外的海边,一个废旧的码头重新修葺,刷了湛蓝的漆。
工人无意间打捞起一个塑胶袋,里面是一具赤裸的女性尸体,她身上又多处遭殴打的伤痕。
最最蹊跷,她的手里,还紧紧捧着一个男人的头,男人显然死得比较晚,脸还没有完全腐烂。
12.海
周先生,我可以叫你Joey么?这样亲切。
嗯,那么Joey,我们就开始了。
看着我的手势,听着我的声音,你的眼睛跟随着我手里的怀表,左,右,左,右,左……
你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不要挣扎,就阖上眼睛吧。
你有没有看见一座楼梯?楼梯是往下的,你不要害怕,来,一步一步,跟我一起往下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是地下车库?
哦?还有你的妻子?
她在拿车?要去哪里?
你阻止得了她这一次,难道阻止得了每一次吗?
那么,你是不是很爱她?很害怕她离开你?
可是你知道么?她已经不爱你了。
她特地给了我很大一笔钱,让我为你做一次深度催眠,好让你彻底忘记她,不要再纠缠她。
嘘,安静,安静,别伤心,我有一个很好的办法,让你可以立刻忘记她,不用忍受任何痛苦。
来,跟着我,我带你去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你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出车库,有没有看见阳光?
对,有点刺眼,但是不要紧,你会适应的。
现在是不是好一点?
有没有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对,我们一起继续往前走。
听,这是什么声音?
对,是海浪声。
那边就是栈桥了,看见了吗?
跑过去,跑快一点!
哇,终于上了栈桥了对吗?
踩在暖暖的木板上,脚底觉得很舒坦。
看,多清澈的海水,还有好多美丽的鱼!
深呼吸一口——嗯,海风的味道,有没有觉得心情好多了?
对了,Joey,你热不热?是不是很想下水痛快地游个泳?
水里很凉快,你还可以看见水底的珊瑚群。
嗯,可是现在不行,因为你没有带游泳裤呀。
没关系,等一下你从我的诊所回家去,然后你会拿上你的游泳裤,开车到海边,然后你就跳下去,记住,不要呼吸,慢慢游,一直游,不要抬头换气,一直游到深海里。
你会很喜欢那里,那里十分宁静。
你和海底的鱼一起游戏,它们不会抛弃你。
忘记你的妻子,离开她,搬到海底,永远不要回去……
明白了吗?好,那我们往回走,从栈桥下来,看见楼梯了吗?
这次我们要往上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Joey,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告诉我,你觉得心里有没有舒服些?
嗯嗯,很好,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哦?要去海边游泳?这是个好主意,那今天我们就到这里。
再见,Joey!
13.姿
是爱情,但无关风月。
他爱上的,是笔墨纸砚。
近三十的人了,没有谈过一次恋爱,甚至,没有注意过任何一个女性。
他沉浸在自己的书斋里,持一支狼毫,泼墨写意。
忘了吧,大多数人都已经忘了吧?
那个挑灯展卷,月下研墨的书香时代。
他却还活在那里,仿佛被时光遗忘,留他静悄悄在所有人泛黄淡却的记忆里。
入春了,单薄的衣衫,兜一袖晚风,他觉得,恰好配一行狂草。
张旭怀素的帖,心底浮现上来,镜花水月,泼洒开,运挥手之间。
素雅玉版,像是一方舞台,尽由他笔下线条游走盘旋,扭转乾坤。
他那时只消眯起眼,甚至无需呼吸,脸上表情随手势变化,像是一场欢爱般全情投入,抵死缠绵,仿佛他整个人是虚无,而手中的笔,才是真身,云雨雪白卷面。
知道么?
狂草的境界,不是字的本身。
而是一种姿态。
人的姿态,字的姿态,人和字纠缠在一起,姿态万千。
他的笔,略带倾斜,落笔狠,转而轻柔一抹,像是挑逗,又在嬉戏间轻佻一收,欲擒故纵。那一撇,毫无顾虑地洒出去,分割出一片独白的空间,拉开了上下间的牵扯,又藕断丝连。
再一捺,稍带枯竭,迎向另一个字的空隙,是一场欲拒还迎的邀约。
虚虚实实,浓情蜜意,墨香盛了酒意,醉了他的人,狂了他的心,满纸游云,丝丝缕缕眉目传情。
恍惚间,他看见一个水袖女人。
她轻盈坐在桌案,一挥长袖妖娆的白,自浓艳的墨中奔舞而出,缠绕上他发烫的身体。
她妖媚体态,一个眼神,极尽风流之姿。
他痴了,她是他笔下的字。
他狂笑起来,傲世豪迈,她无限娇姿,迎风飞舞,独独取悦他一人。
书斋里,暗香流转,他和她,是灵动的墨魂,不沾任何世俗,写春意入骨。
天亮的时候,阳光撩动浮尘,他的家人,发现他倒在书斋案前。
狂草,一气呵成,却尚未落款。
他垂着眼,嘴角恣意的笑,衣衫上,满是墨痕,浓淡飘逸。
14.晏公子
晏公子吃一口酒,柳絮飞处,是人间百态。
这市集来来往往不少过客,他独独等一个女子。
但他并无把握她会来。
昨日,女子肩挑一副轻便的担子,在这酒楼对面的树荫下,摆卖珠钗首饰。
她的唇若朱红一点,柳眉不扫而黛,穿着粗布的衣裳,却艳胜所有珠玑。
公子发乎心底一笑,万千遐思。
呀!她来了!
女子还是昨日装束,放下担子,熟练抖开裹着首饰的软布,一一排开,罗列整齐,然后静静坐在树荫下,抱着双膝静静等待。
晏公子走上前,折扇于手中唰地收拢,直指一根艳绿的碧玉簪子,问她:“姑娘,这个多少银子?”
女子嫣然一笑,伸出纤纤手指,“五两,公子。”
天气焗热,虽然是树荫底下,她依然脸颊娇红,额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汗珠,沾湿了几缕发丝,垂在眉边,分外动人。
晏公子着小厮给了银子,自己拿起了碧玉簪,折扇一伸,抬了她的下巴,便要将簪子戴上她的发髻。
女子羞怒了起来,一手拍开折扇,头一偏,躲开他的手势,抬眼瞪着这个轻薄的陌生男人。
晏公子是家里娇宠惯了的,平日丫鬟们见了他,都是极献媚的,他是家里独子,恁谁不想得他垂青?
但眼前这女子,愤恨地眼神,紧咬着唇,让晏公子失了方寸。
“姑娘,我见这簪子极是匹配你姣好样貌,特地买下,送给你戴的。”
女子听罢更是怒了,干脆起身挑了担子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