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罗女神探
突然,钟声贯穿礼拜堂,少年们纷纷转头望向右侧那扇通天落地的彩色玻璃大窗,透过那里可隐约望见钟楼。谁在敲钟?若望对行动最灵活的阿耳斐抬了抬下巴,他即刻跑出去了,不消一刻又跑回来,眼神清亮,语气平和:“是神父。”
“嗯。”若望面上浮过一丝悲凉,对杜春晓道:“请你们马上离开教堂,否则的话还会有更多不幸。复仇的火种将在这里的每一位兄弟心中长大,怒焰将毁灭一切。不想被烧死,就快走。”
杜春晓沉吟片刻,抬头对夏冰道:“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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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大门推开时,那吊桥却并未降下,三人站在鸿沟前面面相觑,风中每一颗雪粒砸在紧绷的面孔上都是疼的,扎肉惊魂未定地捂住手背,道:“难不成……要把咱们丢沟里去?”
“未必。”杜春晓皱起眉头,从夏冰的篮子里拿出一个葱油饼来,边吃边道,“兴许是那孩子不想让咱们走。”
“那为什么要诬陷我们杀人?”夏冰见她吃得满嘴流油,竟也有些饿了。
“这孩子不见得是真把咱们当成杀人犯,只是用这种方式转移咱们的注意力,他们背地里也不知干了些什么不消停的事。”她虽是锁了眉的,却显得极高兴,仿佛捡到了什么宝物。
“姐姐,你手里那副牌,可有算错的时候?”扎肉忽然问道。
“有,时常蒙错。”
“蒙错了怎么办?圆得回来吗?”
“算对了,人家自然奉你为神,什么都讲了。算错了,他会自动告诉你哪里错了,你又多打听到几桩隐私,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正奇怪扎肉缘何问这样的话,却见阿耳斐走出来,细皮白肉的一张脸显得极无辜,像是刚刚意欲吮血啖肉的穷凶极恶均是一场空梦,他仍是金玉其外的妙人儿,骨架玲珑且灵秀逼人的田玉生,被庄士顿拎出来博取信徒同情的一张王牌。
田玉生姿态安静而匆忙,嘴里呼出的白气使得他略有了些仙姿,他只说:“吊桥的滑轮有些损坏,劳烦你们等一等,很快就好。”
“不急。”扎肉笑道,“你们若一时半会儿修不好,咱们少不得还得打扰一夜。”
“那个女人呢?”阿耳斐抬眼胡乱扫了一下,表情又紧张起来。
“谁?”杜春晓明知故问。
“不会说话的那一位。”
没错,阿巴已不见踪影。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你也知道那女人有点儿……”扎肉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自己脑瓜子上绕了几圈。
阿耳斐嘴角突然浮起一丝冷笑,似是看穿了这其中的把戏,淡然道:“没关系,你们先走,那女人找到以后,我们会送她出来。”
话毕,只听得“吱呀”一声,门外吊桥随之落下,代替了一切坚决果断的送客仪式,三人只得悻悻然走出圣玛丽教堂。
去哪里?如何逃出幽冥街,逃出逊克县?这是三个人目前最心焦的难题。夏冰有些木然地问道:“如今要去哪里?还有阿巴又在哪里?”
“还不是为了咱们能逃命,暂时把阿巴安插在教堂里头,来个里应外合,把那些天杀的小祖宗一个个捆出来卖掉!”杜春晓语气凶巴巴的,灌了许多的怒气。
夏冰自然知道她的心思。纵横江湖十多年,她一把塔罗牌骗过太多人,如今被一个毛头少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令她颜面尽失,确是窝火。这大抵亦是她肯心甘情愿离开圣玛丽教堂的原因,败将最怕待在伤心地,时不时触痛自己。然而天寒地冻,眼看快要入夜,捉襟见肘、无家可归的三个人,去哪里都是死路。想到这一层,他又有些怨她不够死皮赖脸。
“那……咱们今晚去哪里落脚?”扎肉很不识相地将他们心中的忧患挑明。
杜春晓瞪了他一眼,骂道:“去哪里我们暂且不知,怎么你一个整天靠卷东西走人为生的骗子,也不知么?”
扎肉见杜春晓对他如此不屑,仿佛也动了气,红着脸道:“好!我自然知道该去哪里过夜,你们若是敢去,便跟着我走!”
话音落地,抬腿便走,也不管那两个人是否跟上,只他心里明白,他们也唯有跟着他了。
第三章 蝴蝶的逆位之恋
〔“对。”他沉重地点了点头,“但是有一个女人,她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只可惜那个男人死了,所以她还是把这份上苍的礼物转赠给了我。她的男人死得很冤,死状惨不忍睹,临死之前,他对目睹自己悲剧的人大叫‘我要和老婆孩子在一起’,他断气之后,还被割去头颅、挖掉双眼示众。所以,我一直担心哪一天,他的冤魂会回来讨公道。”〕
【1】
乔苏浑身酸软,却还假装自己生龙活虎,站在巷子一角。夹在指间的半根残烟已被风吹灭了两次,于是四处借火,甚至凑到时常抢她生意的苏珊娜那里去。在转来转去的当口,她又看到两个新面孔,均是胸脯高耸的俄国女子,穿缝制粗糙的灰兔皮外套,里头只一件麻布裙子,从乳沟到脖子都裸在外头,用斑驳的蜜粉盖着,粗大细密的红色毛孔被风刮到凸起。
从那边过来的婊子越来越多了,生意不好做!
她默默叹一口气,把香烟含在嘴里,向刚刚贴于墙根处做完今夜第一笔生意的苏珊娜示意。对方因有了收入,心情极好,便掏出火柴划燃,亲自为她点上。暖融融的火光照出乔苏油腻变形的五官,劣质烟丝把她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封闭在隆冬之外。她浑身发臭,一头红发了无生气,只随便披在肩上,末梢还沾有昨天某个客人的体液。然而焦虑令她无暇顾及体面,尤其是紊乱的经期,让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是处于何种状况。她已经付不起堕胎费了,再有便只得买药,然而幽冥街上唯一的一家中药辅因一年内吃死过三个同行,已不值得信任。想到这一层,乔苏已是绝望透顶,因她已有一个半月不见红,此后每过一日,内里的恐惧便又添一层。
黯然神伤时,巷口面摊的灯火径自隐了一下,乔苏站着的地界陡然变暗。她蓦地抬头,却见光是被一人影挡住,于是心底的忧郁再度加重,然而她很快又高兴起来,因走进巷子的是个男人。她生怕被苏珊娜看见,便急忙上前来拉住对方的袖口,将他拖在原地不动,眯着眼媚声媚气道:“五十块,不贵的。”
“你叫什么?”
对方个子很高,身上套着一件与夜同色的驼毛大衣,散发新鲜的、有品质的气息,压在右眉上方的帽檐微卷,恰能漏一点亮进来,勾勒出他刀削斧凿般明晰的面部。乔苏看清楚以后,不免有些失落,且连带着生出一些恐惧来,因这样的男子断不可能会缺少女人,饥渴到要来这里寻欢。
“叫什么不重要,既然是个俊哥儿,收四十好了。”她还是强笑,将他紧紧拉住。
他捏起她的下巴仔细窥视,如星的眼眸有销魂蚀骨的蛊惑力,于是她又重燃希望之火,兀自抬起一条腿,拿膝盖挑开男人的大衣门襟,迅速找到“根源”摩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