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尽头,深水之下
男子听到这里抖了一下,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吴宏说:“千万不要乱跑,我让你在哪里等你就在哪里等!”然后他低头想了一会,突然叹了一口气说:“算了,我陪你们等着吧。”
吴宏看男子不注意,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问道:“大兄弟,你别吓唬俺,怎么听着这么瘆得慌?”
男子抹了一口嘴边的饭渣,小声对我们说:“我说了你们别害怕,让你们知道也好,免得又四处乱窜。”他靠过身来,好像怕什么人听到一样说:“这村子里可是有鬼的。”
吴宏听了居然有模有样地叫了一声,然后沉着嗓子哆嗦着说:“大兄弟……这玩笑可不能乱开啊……啥鬼不鬼的,别吓唬我们!”
男子看看吴宏那害怕的模样,垂下眼皮说:“哪个没事干讲这个吓唬你,我亲眼见过的!”
(四十六) 怪事
我听了这话心里激动不已,可算是找着知情人了,刚要问详细情况,吴宏却打断了话头:“先别说这些,怪吓人的。还不知道兄弟你怎么称呼,日后好再来报答啊!”
男人听了脸上终于有些笑容,搓搓手说:“你看看你,不用这么见外。我叫罗耀宗,别记挂。走了就别回来了,这地方待不得。”
我心里一抖,果然是他!
吴宏听了罗耀宗的话,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说:“兄弟你别怪我多嘴,这村子里我看没有别家人开灯,都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大个庄头不见有别户呢?”
罗耀宗听了这话目光一下子暗淡了下去,腰身似乎更加伛偻了,他慢悠悠地说:“刚才不是告诉你了,这村子闹鬼,看见的人都吓得要命,开始没人信,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见过,又开始死人,任谁也不敢再在这里住了,人都吓得跑到别处去,这村子就荒芜起来。我老娘卧病在床、动弹不得,本想背她走,可她在这里住了一辈子,死也不愿离开,倒说让我自己逃命去……没办法,我就陪她住下来。说来我也佩服自己,就这乱岗荒山的我不光没死,还一住就是几年。唉……”说完他冷笑了一声,抬起眼望了望里屋,眼神中平添了几分悲凉。
说到这里,罗耀宗似乎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说:“走吧,去大路上看看,说不定来接你们了。”
吴宏摆摆手说:“我看够呛了。天色都完全黑了,哪里找我们去?算了,要是你信得过我们,我们在这里寄宿一夜,明天天亮在上路你看行不?也算是跟你做个伴,我看你和老人在家也不很安全。你不是说这村里有鬼吗?”
罗耀宗听了这话微微笑了笑说:“这有啥信不过的,我也不是地主老财、大户人家,穷得叮当响,怕你抢我不成,呵呵。我不怕那鬼,待在家里不要紧。你们就住对间的里屋吧,我娘晚上睡觉轻,起夜小点声就行了。没人说话憋得难受,正好一起聊两句。”
我对罗耀宗的印象改观了一些,看来这人面冷心热,还是个孝子。难怪老和尚对他十分推崇,确实有着一副古道热肠。吴宏千恩万谢,和我进了里屋,罗耀宗先去老娘房间看了看母亲醒来没有,然后点了一盏油灯,来到我们房间,盘腿坐在炕上。
外面雨夜初晴,凉风习习,屋内灯火冷寂,跳动不已。这静谧无人的村庄因为罗耀宗刚才的讲述慢慢笼罩上了一股神秘的气氛,夜色浓了,阵阵风吹过堂屋,带着雨后的水滴,冰冷醒人。我们三人围坐在一起,人多倒也不害怕。罗耀宗不知从那里弄出来一碟咸花生和一小坛烧酒,一人一盅斟上,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天来。
家长里短地闲扯了一会,吴宏自然把话题扯到了闹鬼上面,他说:“兄弟,刚才你说这村子里的人,还有你,都见过鬼……人多了我也不害怕了,嘿嘿,你说这鬼什么摸样?”
罗耀宗听了脸上露出笑容,显得并不惊骇,他拾起一颗花生扔进嘴里,说:“其实说来也有点意思,我和他们看到的鬼不大一样,我都不知道是鬼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我一听觉得很诧异,刚才自己心里猜到这“鬼”估计就是我们山里碰到的绿眼怪物,就等罗耀宗讲述核实一样与否,不料他半路冒出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罗耀宗看我和吴宏都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困惑地盯着他看,似乎有些得意,伸出一根手指指指村子西南方向,说:“我看见的那个鬼在那里。”
吴宏回头看看他指的方向,急忙问:“这地方我们也不熟悉,你就说清楚点,是哪里?”
罗耀宗斜着眼看了看我们,一副故弄玄虚的表情,说:“就是村西的困龙湖。”
吴宏和我心里都明白,这困龙湖定是我们看到的巨大水泊无疑,我看吴宏没有表态,就插嘴问了罗耀宗一句:“你的意思是说,你见过的鬼在水中?”
罗耀宗点点头:“是的。我当时看见的时候,吓得差点命都没了。”
吴宏把头伸过去,脸上闪出一丝怕意说:“当时什么样子,你给我们讲讲听听?”
罗耀宗看样子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脸上露出红晕,眼神也变得直勾勾的,他把酒盅放下,大着舌头说:“唉,我也有日子没说过这事了,那都是几年前了,我老娘病在床上,那时村里还有人,找了个大夫给看了看,说是要用山上一种草药煎成汤服用,还须是新鲜的才有成效。那时我娘刚病不久,眼看着还有希望。我就收拾东西上山去了。
那天天气很好,我寻了半天才在一处崖下找到一簇那种草药,要说我这身手也算是好的,小时候上墙爬树就不成问题,年纪大些虽然不那么灵光了,可也不差,就扎起裤腿直奔那里去了。”
“山崖下乱石丛生,杂草遍地,期间还有些蛇虫出没,我纵是把裤口扎得严实,仍然钻进去一些蜈蚣之类,无奈我只有扯开身上的绳子,抖索起来。”
我插嘴问:“你身上还绑绳子干什么?”
吴宏轻轻瞪了我一眼,不等罗耀宗开口,就说:“安全,还能为什么?”
罗耀宗呵呵一笑,说:“小年轻不懂这个。后面你就知道了,扎根绳子也不是万全之策,但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你是没有看那崖下,山势陡峭,如果直接掉下去必死无疑。”他说到这里神色正常了些:“要说亏得有这绳子,不然我早就是个死人咯。”
歇了一口气,他继续道“我上山之前仔细观察过地势,这地方虽然凶险,但毕竟有些坡度,还不至于是个死地,所以才系上绳子挎上背篓,慢慢把自己放下去,其实让我心中最感到害怕的还不是这崖边,而是这崖下。
山崖下不到十米的地方,正是困龙湖。我们村外这湖说来也奇怪,四面环山,终日不见阳光,水色深黑,平时都是灰蒙蒙一片,波澜不惊,细看却又层次分明,白的白暗的暗,看久了都有些头晕,总觉得十分凶险。最让人胆寒的是有着村民闹鬼的传言,更是让我觉得冷气飕飕地往身上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