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终于将罗下士的精神壁垒打得松动,方宸顺势将右手直接按在他的颅骨处,意图深入他的精神图景,夺取所有的电子。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方宸抹掉唇边的血迹,借罗下士的衣服擦了擦手,“长官,狱警不能滥用私刑。你甚至要杀我,我反击,只是正当防卫,就算上了法庭,我也是正义的一方。程序正义,结果正义。”
右手的血肉迸溅的速度越来越快,方宸仿佛像个要崩塌的沙塔一般,曲海连忙握住他的手腕,声音发颤:“小宸,不行的,没人成功过...”
“没人成功过,并不代表成功不在那里。”方宸呼吸不匀,眯起的狐狸眼微微掀了一道缝,隐隐藏着些志在必得的疯狂,“...我还有很多事要查,还有很多仇要报。我必须要成为哨兵,今晚,我必须成功。”
溏淉篜里
囚牢里的灯光开始闪烁,频率从几秒一闪,到高频率的交替震荡闪烁,最后,‘砰’地一声,灯泡碎裂。
在一片夜色中,只有月光静谧地洒进了流淌着暗红血迹的牢房。
方宸安静地站在那一摊血迹中,仿佛一株飘在血污中的风絮。
曲海吞了口唾沫。
此刻,他竟有些不敢靠近方宸了。
方宸流畅的身形被月色勾得悍利,又带了点朦胧的缥缈。
他慢慢抬手,掌心间隐有丝缕暗红游走,慢慢地,两个成对的电子在他掌心间奔腾游走,似脱缰的野马。
隐隐有嘈杂私语响起,接着,便爆发出一阵炸裂的欢呼声!
狱友拍桌子砸碗,几乎要把整个牢房的顶掀开。
方宸垂眸看着自己被血迹浸透了的衣服,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嫌弃,甚至皱起了眉。
他小步不稳地朝着曲海走了过去,想要向往常一样,问他有没有干净的换洗衣服可以借来用用,可曲海却明显表现出了恐惧。
老哨兵倒退半步,贴着铁门,似乎想要夺门而逃。
人可以对弱小者肆意施与善意,却不能坦然接受强者的示好。
方宸脚步停了下来。
他不再去看曲海,只拉扯着自己的囚服,丢在了一旁,露出线条匀称有力的肩背,从床铺下随便扯了件旧衣服就套了上去。
又拎了一个老旧军绿色背包,往包里塞了两把匕首,塞了点干粮和水,然后紧了紧食指套着的指环,拉上了拉锁。
他把背包搭在肩上,望着地上半死不活的罗下士,又看了一眼满头冷汗满眼戒备的曲海。
他绕过曲海,从监视室里拿出一个遥控器。
“曲叔,这三年,多谢你照顾。”方宸把遥控器塞进曲海的手里,“你要是害怕,可以选择上报,我不怪你。”
曲海嘴唇轻颤,张了张嘴,问出一句干哑的话:“你...要去哪?”
方宸轻轻拂过食指处箍着的指环,摇了摇头,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背着包,一步步踏上石阶。
腐朽的空气离他远去,四方的月色对他彻底敞开。
他用力推开铁门,迎面而来的,是荒凉的大漠,广袤的夜幕,还有夜空中那一大片轻盈飘荡着的彩色极光带。
那笼罩旷野的璀璨极光壮丽地洒满夜空,而在那其中,一座座白塔安静地矗立着,仿佛擎天的立柱,贯穿了天地。
而在他身后,监狱的警报声突兀地响彻夜空。
红白光交替闪烁,映亮了方宸的背影。
他没有回头。
第一章 五十三号 欢迎入伙
一年一度的哨向入门资质测试正在总塔进行。
通过总塔辐射试炼的新兵,一般都会选择立刻进入资质测试。
他们本是各地分塔选出来的普通人。有的塔贫苦落后,生活艰难,可如果考核结果资质上佳,说不定可以一跃跳入高等级的塔,从此轻易走上通天阶梯,人生进入简单模式。
一座森然冷峻的铁门隔绝了考场内外,唯有一扇小侧门时而开关,有军医抬着担架,把奄奄一息的考生从考场里转移出去,不时能看到胳膊腿儿掉一地的可怖惨相。如是来回几趟,鲜血已经浸满地缝。
面对着地狱血海,门外列队整齐的军人却没有半点动容。
他们身穿整齐划一的青绿军装,宽檐帽罩着脸,把表情都压在阴影下,手指贴齐裤缝,一副雷打不动的挺拔军姿,像是田里一茬一茬的韭菜,又绿又整齐。
而他们唯一不同的,就是胸口贴着的塑料牌,上面印着对应分塔的编号。
最优秀的一号塔享受着树荫阴影和冰水伺候,然后一层一层地排下去,最后的是吊车尾的五十三号塔,只能在烈日下暴晒。
“任中校,就算一会儿全军覆没,就算所有的好苗子都不选我们,你也要坚强,千万别哭。去年,您喝醉了抱着刘少将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求他分配俩哨兵向导下乡支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次,我们至少不哭了,好不好?”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士官给宽额方脸浓眉大眼的任钱中校擦着眼角,颤巍巍地劝。
每年的固定保留节目,胡子花白的低级士官给唯一的独苗儿高级校官做心理辅导,让他不要崩溃,放平心态。
考试年年有,万一哪年见了鬼了呢。
任钱瞅他一眼:“老李,我没哭过,当天太热了,那是汗。”
李尧善立刻立正,声如洪钟:“是,中校,那是必须是从眼睛里流的汗,长官说得都对,是我没文化,回去一定加强学习!”
任钱:“……”
面对着前排同僚精彩的回眸,任钱把李尧善塞给自己擦眼泪的手绢团成一团,塞进了老士官的嘴里。
李尧善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在他耳边低语:“中校,说不定,今年会有某些不长眼的哨兵向导孩子们入坑呢?”
任钱:“……”
某中校默默地卷好了另一只手绢,重新塞了回去。
李老士官本着百折不挠的精神,再接再厉:“中校,说不定今年真有奇迹!千万不要放弃!”
任钱死气沉沉看他一眼:“有的话,我立刻改名。”
李老爷子立刻打开随身笔记,十分认真地数数:“中校,这三年您已经改了四个名字了。任劳,任怨,任我行。您下一次打算改什么,我记一下。”
任钱眼神更怨念:“任命。”
李尧善看着耷拉脑袋的任中校,有种心疼孩子的感觉。
于是,老爷子重新堵上嘴,腰板儿挺得很直,右手高举,猛地上扬,一派老骥伏枥的英姿飒爽。
随着一个动作,任钱的耳畔传来绸布丝丝拉拉的鼓风声,像是船帆乘风破浪似的。
他有气无力地往后看一眼,顿时,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可爱的手下老爷子们扯了两根木棍棍,拉起了鲜红的横幅,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五十三号,兵足粮多,欢迎新兵入伙’!
任钱:“……”
老李到底是怎么做到,每个字都在他槽点上蹦迪的。
面对着任钱死气沉沉的眼神,李尧善老态龙钟的身体绷得很直:“五十三号塔的全体成员秉承着能骗一个……呸,能吸纳一个是一个的不抛弃精神,唔……”
话没说完,任钱就用物理堵嘴法让他自动闭麦了。
他在啦啦队里找了很久,没看见要找的人,所以揪了左手边那个精神矍铄摇旗呐喊的士兵问:“温凉呢?”
士兵:“温少尉在车里休息,他好像说,头晕。”
任钱瞅着横幅,表示不信:“他原话说的是不是,眼晕?”
李尧善在他旁边拼命点头,被任钱揪着衣领扔到后面去了:“他为什么眼晕你们不知道?”
众人:“不知道!”
任钱:“……”
前面笑倒了好几个,基本都是主动申请要来吸纳新兵的老油条。
谁能拒绝五十三号一年一度的欢乐喜剧节目?
此时,一声尖锐的哨音徘徊在白塔的上空,盘旋许久,消散在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