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青年用拳抵着唇垂头思索,只露出直挺的鼻梁。
在众人渴求答案的眼光中,青年也面露疑惑:“我忙着清理伤口,没注意,估计是他身体很虚,自己晕了,然后被别人暗算了吧。”
柴绍轩表示,他费尽力气替某位狐狸烘干衣服,哪儿还有力气管什么暗算?!
众人目瞪口呆。
一时间,他们觉得这个年轻人的话好有说服力,又好扯淡哦。
李尧善最先回过神来,安慰着任钱:“他们是按照排名出来的,这孩子虽然怕脏又磨蹭,但好歹是个通过考试的哨兵啊。咱们捡一个回去充数,别让等在塔里的家人们太失望。再说,咱们塔不挑,捡谁都是宝,没差。”
任钱不是很想跟这个秀口一吐就是刀刀扎心的老李士官说话。
身后的铁门缓缓合上,青年往前踏了一步,长腿无所谓地踩着血池,溅起一地的飞红血珠,看得李尧善背后凉了一片。
这新兵脸上明明不带一点攻击性,怎么这动作看着这么渗人。
错觉,一定是错觉。
任钱也在打量着这个新兵。
总觉得这小子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单纯。
以柴绍轩那样轻浮易怒的性格,能跟这种人交手再全身而退,这小子能力肯定不弱,至少,中等以上,能够自保。
琢磨半天,任钱肉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黑色盒子,拳头大小,材料非金非钢,触手温滑,里面隐有波动。
“你刚刚才觉醒,能力不稳定,现在很难受吧?”任钱在他面前晃这个盒子,诱惑似的勾引他,“跟我走吧,五十三号很适合现在的你。”
李尧善点头:“五十三号地广人稀,就算你失控了,也不会伤到花花草草……”
任钱左手捂着他的嘴,右手把那个盒子塞到那个青年手里。
“等到了五十三号,我再给你找你适配的向导,暂时,你先用这个压一压。”
那个青年表情微微诧异,似乎没想到穷困潦倒的任钱出手这么大方。
“这是……向导素?”
他接过那个盒子,修长手指拂过上面的材料,只觉得周身暴走的电流激荡慢慢平缓下来,筋骨处的灼疼像是被冷水泡过,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李尧善满脸惊慌地看着任钱,被堵住的嘴发出‘呜呜’地含混音。
中校!!
这不会是温少尉的向导素吧!!!
任钱给了他一个眼神,让老爷子自己体会。
老爷子心惊胆战地看着那个青年哨兵,生怕他吸了一口就直接当场暴毙。
温向导虽然能力尽失,但是向导素倒是很霸道,闻一口,就有种喝醉酒的错觉。
军医一般抓着温向导薅羊毛,把他当做行走的强效安眠药用。
果然,在三秒钟之后,那青年蹙着眉扶着额头,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两步,眼睛紧闭着就要向前摔倒。
任钱立刻抓着他细长的胳膊往肩上靠,把半睡半醒的青年哨兵扛上了车。
李尧善目瞪口呆地看着任中校。
“一副见鬼的模样干什么!”任钱飞了一个眼神,丢给那个大红色横幅,咬牙切齿地笑,“不是你们说的吗?能拐一个是一个!”
五十三号一行人做贼似的掳了那个青年就跑,连个影儿都没剩下。
身后放哨的士兵对视了一眼,长叹了口气,终于把五十三号这批来搞笑的小队给送走了,才慢慢悠悠地收了排名榜,彼此闲聊。
“这个人是从哪个塔的辖区选送上来的?我昨天整理资料的时候看见他的背景和推送人都是空着的。”
“天知道这又是哪个空降兵,说不定是哪个大佬的心腹。别多话,别多事,这几年不太平,总塔管理班子换了一批又一批,咱们可别横插一脚,到时候站错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也是。你看了吗,这个新兵的身手又野又狠,一看就不是那种娇养出来的。背后肯定有人指点,啧啧。”
“指点就指点,关我什么事?反正,我只想领工资站到退休,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就行了。”
“说起岔子,你听说了吗,三号监狱有人越狱了。之后,一群人冲出了监狱,整个监狱都空了。”
“害,那群虫子,飞出来也翻不了天。”
“可我听说,有人用强抢电子的方式进化了。你要知道,那种方法可只出现在传说里。”
“真的假的??”
“真的,我老罗的弟弟是战友,他哭着跟我说,他哥哥的精神图景都塌了...他说,他跟那个叫方宸的,不共戴天...哎,等会儿...方宸?”
两人对视一眼,背后一寒。
他们重新展开那张榜单,沉默地凝视着那个简单的名字。
片刻之后,他们望着那个年轻哨兵消失的远方,颤抖地举起手指:“快上报!!!”
第二章 张嘴吃药
任钱把那个青年折腾上了自己的小破越野车。
刚打开门,里面的冷气扑面而来,把大太阳和沙漠叠加的热浪直接驱散了一大半。
任钱抖了抖胳膊上贴着的风沙,被冷气儿激得舒服地叹了口气。他把拐来的小哨兵推上了台阶,他跟在青年身后踩上了车,一眼就看到了最后一排靠窗抱臂睡觉的温某人,怄得他气不打一处来。
他拽着那个年轻人,直接把他扔到了温凉旁边的空位置上。
“温少尉,还睡呢?”
温凉依旧睡得很安详,左手懒洋洋地撑着窗沿,而他散乱的中长发垂至后颈,没经打理到乱蓬蓬的,仿佛鸟儿在他的发顶筑了个巢,整体气质,像一个刚出土的文物。
“温凉,你可长点心吧。再睡,五十三号都没了,我看你上哪儿找床。”
任中校老母亲般忧虑地叹口气,却也摇不醒温大睡神,只好把两个睡得不省人事的人塞进后排狭窄的座位间,完全不管这二位身高腿长的憋屈,仿佛打包行李似的,拽了安全带就往他们腰上使劲勒。
李尧善有点看不过去了,试图上前替他们摆正身体,可任钱一个按钮按下去,车子里的噪声如同扎耳朵的银针,刺得老爷子身体一抖,赶紧坐回座位上,戴好耳塞。
透明的车窗渐渐染上晦暗,仿佛蒙了一层极致密的编织网,窗外的黄沙大漠也渐渐变成一片黑暗,像是太阳被隔离了一般。
年轻哨兵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底毫无半点睡意和晕眩,只是淡淡地望着骤然暗下来的窗外景致,然后视线落在他身旁这个睡得东倒西歪的向导身上。
那人的头发随性披散下来,发梢会随着车程晃动而扫过惹眼精巧的锁骨,乌黑的发衬着苍白的皮肤,颇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无端能让人心猿意马。
而透过那凌乱的发丝,似乎隐约看到那人耳垂上的一个小小的耳洞。
方宸狭长的狐狸眼睛又眯起。
他修长的指节轻轻扣着膝盖,食指处的黑金指环安静地泛起莹润的光,像是一枚温润的玉。
方宸的大拇指轻轻搭在指环边缘,极慢地摩挲着,感受着精神图景内隐约传来的那份不属于他的复杂情感。
愤恨夹着爱意,解脱又不舍,复杂得像是一团缠乱了的毛线,带着旧时光的陈腐味道,一阵阵地叩响方宸刚刚建好的精神屏障。
方宸不耐烦地按了按太阳穴,眼神更加不善,紧紧盯着昏睡的温凉,像是要把他脑壳钻出一个洞来。
“我有那么好看?”
年轻哨兵视线慢慢上移,正好对上那人从周公那里脱身出来。
温凉微微张开眼,眼型形如一瓣完整饱满的桃花,又许是皮肤太白的缘故,显得眼尾自带几分薄红。
他还没从睡梦中彻底醒过来,眼神惺忪,可瞳仁却黑得纯粹,宛若能将世间一切吸进其中的骇人能量,只消盯着片刻,便惹人心悸。
“还行吧。”方宸视线从头到脚扫过温凉的身型,口吻冷淡,像是像是红外线扫描仪似的拆皮剥骨,“五官不缺,四肢健全,看着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温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