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道增七
星临咬牙道:“在我这里,他就是扶木!”
星临简直要恨死叶述安了。
一股邪火顺着后背就往上窜,这和他对少将的“恨”不一样,那时候整个世界都像是隔了一层磨砂玻璃,现在他只感觉整个人从内里开始被灼烧,烧得真切,烧得四肢百骸都是活过的焦黑痕迹。
弯刀与长剑锵然相抵,带起的刀风斩落枝头红梅,花瓣吹落,红得如飞溅的血。
星临背后,破风声尖啸而来,他在叶述安的攻势中忙不迭地一侧身,随即清脆的碎裂声炸响在他的脚边。
随即一阵剧烈的疼痛在他右侧大腿上乍现,他眉头一跳,百忙之中余光一瞥,只见地上全是破裂的冰晶碎片,炸开时一股子渗骨的寒意蔓延,似乎连周边的空气都要冰冻住。
一片冰晶碎片飞起时划伤了他的大腿,伤口处的寒意冻毙了疼痛。
交锋之中,叶述安面色渐沉,“云灼连云归谷的武功都教给你了?”
又一道破风声趁机,迅疾靠近,星临这次留了神。
可眼前叶述安长剑横扫也已近在眼前。
长剑与箭矢,前后夹击,在同一时刻凌然而至。封闭了星临的所有退路,决计不可能同时躲开这两道攻击。
星临深吸一口气,反而将自己往那剑刃上送,硬吃了一记致命伤。
皮肤被剖开的一瞬,痛感侵袭得铺天盖地,同时,他将袖间流星镖狠厉向后一掷。
一痕暗影空中划过。
一声闷哼随即在不远处响起。
寒决明匿在梅林枝杈中,仍坐在他那玄铁轮椅上,面前冰弓凭空自成,他的手指搭在弓弦上,一支冰矢正蓄势待发。
另一只手却捂在面上,鲜红血液顺着指缝往下流。
他太阳穴青筋暴突,强自压抑着不痛呼出声。
那暗器刺中了他的左眼,带着他视力的一半光明血液就立刻向后飞离。
这边,星临抬手接住回旋的流星镖,看寒决明一眼,他脖颈间蓝血淋漓,惨不忍睹,他却好像不知疼痛似的,那眼神极尽蔑然。
“再烦人的话,我让你另一只眼也瞎了,废物东西。”星临道。
寒决明满脸阴霾,用仅剩的一只眼瞄准,弓拉到完满,松弦。
嗖地一声,连光带风,直冲正在缠斗的二人而去。
星临抬手以弯刀来挡,冰矢撞在刀刃上的那一刻,在他和叶述安之间猛然碎裂。
弯刀因相击巨力而脱手,成千上万的冰晶碎片在两人面前炸开,折射着阳光,耀眼眩目,隐天蔽日的灿烂杀机。
叶述安在无数碎片中收束攻势,迅捷后退,以暂避冰晶碎片。
星临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立刻飞身而进碎片形成的光幕,踩着最短路径,借着眩目的光,直直冲向叶述安。
叶述安只觉那团眩目的白光中冲出一条瘦长阴霾,还尚未反应,只觉一只手死死钳上他的腕际。
皮肤相触。湿润,有不容抗拒的力度。
若是被星临近了身,便毫无反手之力。一瞬的刺目导致的大意。他不可抵抗地看着自己的剑锋调转,朝向自己,硬拗成自尽的姿态,噗呲一声,力度毫不留情地下压,洞穿了自己的腹部。
叶述安感受到长剑穿过身体,抬手握住星临的小臂,“你不能杀我。”
“我能。”星临带着一身伤口笑,蓝血从下颚不断滴落。
他用手背狠狠擦掉即将滴落的血,甚至连手指上也有细小的伤口。这是他穿过碎片光幕的代价。
他握紧剑柄,以剑借力,逼迫着叶述安后仰倒地。
再顺势一脚踩上剑柄,沿着躯干对称线就笔直地往上剖。
剑刃在腹腔中上滑,叶述安吐出一口血,“你不能就这样杀了我!”
“我能!”星临也学着他掷地有声。
叶述安道:“你杀了我!你答应云灼的事你还能做到吗?!”
“做不到又怎样!一时冲动酿成大错嘛,人之常情。”星临咬着牙笑得嚣张,垂首时有泪砸落在叶述安面上,“没关系,你死之后,我会好好和他道歉的。”
“杀了你,我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事了。一劳永逸。”星临道。
叶述安在刺骨的死亡危机中,望进那双幽暗的眼,如眼眶中清澈的泪一样,人的形貌言行也摇摇欲坠。星临在云灼身边佯作乖顺太久了,外表太具有迷惑性,导致人们都快忘了这人本质是个完全不可预测的恶魔。
“疯子。咳咳……你看得清状况吗?”有血沫渗出叶述安的齿缝。
“你看得清状况吗?”星临反问。
叶述安在时明时灭的视野中想,他的剑刃或许可以劈裂自己的肋骨,让星临顺利地把他剖成两半。
剧痛到奄奄一息。
鲜血汩汩流出时,带着温度的白汽袅袅飘散,宛若叶述安正在流逝的生命。
突然,三根冰矢连发,破空呼啸之声接连而至,后又连着密不透风的箭雨,迫使星临放开行凶的长剑,离开叶述安身边。
又一根巨大冰矢射往天空,前所未有的刺耳尖啸声响彻整片梅林。
信号。
星临倏地转过头,看向寒决明的方向。
寒决明看到冰天雪地里一道黑中带蓝的身影,直起身来满脸血液,面目模糊得只剩一双眼亮得杀气凌人。
星临走一步,雪地里便一个湛蓝脚印,飞身掠至寒决明身侧时,只有雪地里的一串蓝脚印可以印证他的行动轨迹。
寒决明闻到一阵凛冽的血腥气。
星临在他背后,握上轮椅的推动把手,轻缓地开始向前推,边推边和颜悦色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寒决明忍下心底悚然,暂时按兵不动,“你没见到我发信号了吗?侍卫很快就会来,你再在这里呆上片刻,到时候插翅也难逃。”
星临推着寒决明,在梅林中悠然前行,“我的蓝血蒸发得很快,脚印我会很快清理的,等他们到了,只会看见你们两个人横死的尸体。你叫什么名字?”
寒决明怒道:“你怎么敢!你知道你杀的都是谁吗?砾城和栖鸿山庄的城主庄主!到时天下大乱你便是头等罪人!”
星临闻言停下脚步,此时两人正行至寒镜神迹的出口处,一面晶莹如镜的冰晶墙横在两人身侧。
星临绕到他面前,好整以暇地半蹲身下来,与他平视,轻轻握住寒决明暗中蓄积冰晶力道的手掌,疑惑道:“天下大乱,与我何干?是罪人,又如何?”
寒决明气结:“你!”
星临神情倏地变得漠然,一把揪住寒决明的头发,就把他的头往那面冰晶墙上狠撞。
“嘣!”
始料未及的头晕目眩,洁白冰晶墙上一处绽开的血迹,热血顺着额头向下淌,烫到了刚瞎的眼睛。
星临寒声道:“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寒决明抿嘴不说。
星临冷笑一声,随手又是一撞。
寒决明的视野被鲜血染得通红,星临撞击的脑区位置精确,使他手脚无力,睁眼都变成难事。
星临微笑道:“说呀。报个姓名对你来说这么难吗?眼瞎没腿的垃圾,跟我在这种弱智问题上硬气什么呢。”
尾音落下时,他扣住寒决明的后脑猛地发狠,“唔!”五官撞击在墙面上之后鼻血横流,酸涩痛意疯狂叠加,寒决明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
这还不是结束。
星临再一次提起他的脑袋,仿佛从人类颅骨与坚硬墙面相撞击的声音中获取了特殊的乐趣。
“我觉得我下一次的力度可以让你颅骨粉碎,你觉得呢?”说完,星临略微思考了一下,“不过脑浆溅出来白花花的,可能会不太体面,你不介意吧?”
寒决明看着星临脸上蓝血在渐渐蒸发,伤口也在肉眼可见地愈合,露出一张完美到瘆人的喋血面孔来。
简直和怪物一样。
寒决明呸出一颗断掉的牙齿,疼痛扯得他气息不稳,“寒。决。明。”
“什么?”星临做倾听状。
寒决明咬牙切齿,“我叫寒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