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仙君小白脸
三百年来,修真界没有如此强悍的灵流。
对完那一刀,扶生还不止息,它有剑灵,发了狠一般地追上。
刀剑本来如昔日旧友,时过境迁,对起来刀刀剑剑毫不留情,火光不断,像是雷震不断的天,阴云密布,白光闪烁。
凌翌招来一排红符,符纸在他手上飘荡,翻飞不断,上下悬浮,齐刷刷发出震响。
他淡道:“谢危楼,你放着一整个仙宫坊不管,追我做什么。”
谢危楼目光不改,他还是八风不动的样子,比起多年之前他从外门出来,洗刷过一遍骨头,骨气铮铮,身居高位,大有说一不二的气魄。他冷淡应道:“没兴趣听你说闲话。”
瓮中捉鳖的围捕变成追猎。
刀光剑影间,凌翌记得自己几乎跑遍整个白玉京,灵流仿佛来自天地,怎么用也用不完。
这一场追逃整整进行了十日。
凌翌几乎什么地方都去过了,他回首恍然才发现,原来一百年以前,他就和谢危楼一起走过这么多的地方。
狂风拂过衣领,他察觉到了冷意,在冷意的背后,竟也有短暂的留恋。
像是一场缠着他的旧梦。
世上只有一个地方,谢危楼不敢深入抓他。
凌翌笃定方向,竟从白玉京朝下,越过古战场的边缘,冲入了下九界的地带,他像是一片红,滚入了一团不见底的黑。
他纵身一跃,彻底坠入滚滚红尘。
凌翌未曾回首,耳后已然听到了追他的声音,剑风凌厉,竟也不要命地追了过来。
两界边缘,仅有一处通天的高塔,结界浮现,惊云密布。
凌翌回首,流苏耳坠晃动,他视线静得惊人,竟不顾那些天雷,静静地注视追他而来的人。
任何一道雷劈落便意味着灰飞烟灭。
凌翌不惧怕死亡,更不惧怕所有可能面临的一切。
他疯了。
他没想到谢危楼也疯了。
那抹墨色的影子竟也追了过来,纵身一跃,像是打破了他多年绝对不会违背的底线,叛逃而来,一样地坠下滚滚红尘。
衣带被对面的手用力地攥住。
凌翌脖颈被那只手滑过,又掐紧,短暂的窒息后,他竟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解脱。生死一线间,他竟短暂地品尝到世间的极乐。
混乱。
混沌。
他战栗拉住谢危楼的衣带,在惊雷闪过的瞬间,忽然捧起谢危楼的面颊,发疯一样地吻了上去。
惊雷交缠,凌翌在极端的失重中,大胆地靠近着离他远去的人,心跳在那个时候变得很慢,呼吸声之后,雷电交织。
千万个不断放大的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堪称怀念和留恋的画卷,短暂之后,又被落吻覆盖,如同从未存在。
那不是一种技巧,更不是他想要逃脱而做出的勾引。
吻从温情变得暴力。
唇齿相贴,呼吸全然被掠夺,覆压的窒息沉沉地袭来。
谢危楼竟也回应起他。
凌翌觉得自己和谢危楼可能会死在这里,但他们却沉浸在这个吻之中,时间被切割成千万道碎片,在一瞬的永恒里,他颤抖着,竟感知到谢危楼好像真的在问他什么。
他凶到蛮不讲理,像只是通过一个吻在追问。
为什么这么久不见?
为什么当年走得那么痛快。
吻又重重落了下去,更像是一种惩戒,却无人在上风。
凌翌闭不上齿腔,他被迫打开牙关,喉头堵住,对面谢危楼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唇畔被他咬破,甜腥的血气横流。
“谢尊上,你追捕逃犯,就是这样追捕的?”凌翌抱着谢危楼滚落在通天塔的塔尖,他却撒开手,抹去下唇上的血迹,尝了两口,“你好懂风情。”
“凌翌。”谢危楼也站了起来,步伐欺近,目光像尊神像,话语却沉沉地落在耳畔,道,“不要再逃了,和我回白玉京。”
“谢危楼,你做白玉京鹰犬久了,都快忘记那是什么地方?”凌翌淡淡开口,“从白玉京下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不能回头。”
谢危楼道:“这么多年,你只在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有些事情做了是不能回头的!”
凌翌呛道:“你管好自己都很好了,还想管那破天烂地。我动手从来不用光正的那套标榜自己,动私刑是我罪有应得,哪天灰飞烟灭都是我自招的。”
谢危楼骂道:“世上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你为什么非要选最极端的一种。”
“谢危楼。”凌翌又唤了一声,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难得唤出口,竟觉得陌生,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慈悲天山亡魂不计其数,死了太多人,多到我看不清他们到底是谁。”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景象。”
“白骨如林,站满想要出去的人。我看一次就够了,世上渡化只有一个办法,我在做什么,自己心知肚明。”
“你知道什么!”谢危楼道。
“谢尊上。”凌翌换了称谓,淡淡道,“下次见你就不会只是谈天那么简单。”
谢危楼盖过他的声音:“你逃不走的。”
无寂从袖中缠绕而出,银锁不断,流动着钩住高塔的边缘,凌翌拽着无寂,脱身飞了出去,风声和失重盖过一切,他抽回无寂。
电光石火,他还有余力看着谢危楼的目光。
凌翌对谢危楼不知做出什么表情:“给你留点好印象,下次我们可能就碰不到了。”
他再一次地踩到谢危楼的边缘,这次踩得有些过分。
他从来没否认过谢危楼的想法。
当他认识到他和谢危楼想法天差地别,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恍然才发现,原来鸿沟并非可以因为年岁、靠近逾越,它的间距只会越拉越大,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离去前,凌翌凌空落向高塔之外。失重给他带来短暂的失衡,他望着谢危楼的眼睛,从那双从来不起波澜的眼眸里读出了什么。
深海翻滚,藏着无数未言的话。
谢危楼道:“如果送你上白玉京的人是我,你愿不愿意停手?”
愿不愿意停手?
凌空带来的失重无法平衡。
凌翌的呼吸彻底乱了,停手在他耳边回荡,一颗心猛然坠落,在混沌中沉落。
善恶交织,仅仅在一线之间。
哪怕他的心底一早就有过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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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儿你和你的危危楼是真的疯了。
0儿一早就是个争议性角色,还没入下九界,后期会讲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和谢危楼分开的理由不完全的累了,更不是不喜欢。
第122章 卷三纵得长生又如何
无寂的银钩带着凌翌去了黑市。
黑市的楼阁亮起千万盏明灯,整座昏暗的城池都被这灯光笼罩,流金溢彩,灯火辉煌。
奔逃的那些年,凌翌成为了那里的常客,他不管不顾地喝下很多酒。
红纱翻飞,满楼仙子起舞。
场上热闹极了,鼓点声,旋转声先后响起。
酒瓶子从青年手中落下,他取了柄洒金的竹扇,上台竟也和一众仙子舞了起来。
凌翌一直在红纱裙间翻滚,他喝过一坛又一坛的酒,喝到后来,他变得异常清醒,竟想起当年他在烟雨阁和很多弟子一起休沐。
红纱飘荡,他在千万人的喧嚣间,看清了从山上下来找他的谢危楼。
凌翌揉了揉钝痛的眉心,又开了瓶酒,往嘴里灌。
他真的已经喝了很多。
旋转的红像扭曲了一样,成为缠在脑海里的红线。
楼阁内,乐师低头奏一曲更欢快响亮的乐章,仙子臂上戴满夺目的金臂钏,红裙摇曳,如盛世牡丹。
所有热闹的声音在凌翌耳边变得清晰,他甚至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在极端的清醒之后,他竟察觉不到丝毫的乐趣。
在昏聩之后,他有过短暂的沉沦。然而快乐短暂,只有痛苦长久地存在,像一把旋在头上的刀,左右割据。
凌翌拽了拽领口,忽然觉得胸闷。他握着酒瓶,走向高阁边缘,扶着栏杆,朝四下看去,冷风袭来,衣摆被吹得猎猎。他才低头看去,臂膀上又被仙子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