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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魂记

作者:狐狸宝贝 时间:2024-06-10 04:27:59 标签:年上 宫廷

  温允试探地问道:“……那现下该如何处置这乔泰?”
  “我让曾祥派暗卫将其从牢中保出,再派一队人马秘密护送押至上京候审如何?”
  话音刚落,他反倒又蹙起了眉,自我反驳道:“嘶……似乎行不通,桂州那山穷水恶的地方,行路尤为艰险,且不提是否有人劫狱,单是将人全头全尾地送到上京都是个问题,再者——”
  张鄜垂下眼帘道:“再者,保人一事极易激起民愤,非公义之人所为也。”
  温允叹了口气:“就是不知这乔泰究竟知道多少,又能在牢中熬过几时。大人单凭这一个‘冤’字,就能评判他是真正冤枉吗?万一是此人金蝉脱壳的伎俩之一呢?”
  钟淳顺着话头望向了张鄜,只见那人并未答话,只是淡淡地看了温允一眼。
  温允立即低下头,暗暗打了个寒噤:“……是下官逾矩了。”
  “明日我会向圣上请旨,将乔泰作为一级钦犯羁押人京。既走不了暗道,便堂堂正正地走明路便是。”
  张鄜看向了桌上那张“申冤令”:“届时若有人想从中暗做手脚,便一律依律法处置,如有违令抗旨者——”
  他冷声道:“斩无赦。”
  *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
  一场雨将暑气谢了殆尽,庭间林木仍郁郁苍苍,但蝉声渐歇,竹露渐凉,连院里的风都携了股秋意。
  时节来到了七月七,乞巧节。
  这一日,上京的女郎们焚香列拜,望月穿针,街市之上灯火璀然,罗绮满目,古清河中莲灯片片,画舫上雕映的金虬染紫了半边天。
  张府虽无妻妾女眷,但后厨也依着作了巧果、荷花酥、冰豆酪等吃食应景。
  钟淳在张暄那小魔头“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胁迫之下,无奈地换上了一件袖珍版的石榴裙,不仅脸颊被歪七斜八地抹上了胭脂,头上还像模像样地簪了一朵素色芍药,正坐在高凳上,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奴儿三三,你喜欢吃哪个?”
  张暄看着胖猫儿气鼓鼓的模样,心痒得厉害,想捏又捏不着,只好端来一盘四格的点心盒子来讨好它:“你瞧,紫的是芋泥紫米酥,白的是珍珠白玉糕,绿的是葡萄绿豆糕,赤的是枣泥芝麻糕,你最喜欢吃哪个?”
  钟淳把脑袋撇了过去,硬气地表示自己不受嗟来之食,见小魔头凑着脑袋过来,便跳下凳子踩着裙摆溜到了门口。
  张暄见那胖猫儿又颠颠地跑到他阿父身边,心中顿时醋意横生,不禁拉高了嗓门道:“——奴儿三三!”
  分明先前奴儿三三还是很听他的话的,怎地被阿父养了一个月,不仅胃口刁了,脾性竟变得如此之大了!
  钟淳装聋作哑地抖了抖耳朵,似是料定了小魔头在他阿父面前不敢放肆,便明目张胆地在张鄜身侧趴了下来。
  而张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狡猾的胖猫儿躲在自己阿父身边,想抓又不敢抓,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只得忍气吞声地退至门外蹲守。
  钟淳得意洋洋地摇了摇尾巴,把那件石榴裙霸气地踩在脚底下,单方面宣布这场战局的胜利。
  夜色中,张鄜坐在于廊下,将宽袖卷至小臂上,露出腕间一挂紫檀佛珠来,颇有些风行水流的超然之意。
  只见他将手中已削好的竹篾置在焰尖炙烤,随后卷成了弯曲的弧形,用细线将其系成一个半圆,那双握惯了刀剑的手做起这些工匠细活来竟也如此游刃有余。
  半晌,一个镂空球状的竹灯笼便浮现于眼前。
  “阿父,这个灯笼怎地没有提竿呢?”张暄蹲在地上,围着那个竹球转了几圈,纳闷道。
  钟淳也从廊前跳了下来,用前爪试探地拨弄了几下这竹灯笼,只见里头的烛火只是稍稍晃悠了一下,蜡身仍如同一尊金佛一般巍然不动,心下不由更加好奇了。
  “这是滚灯,这东西可没有提竿,就是用来滚着玩的,随便你抛它、踢它、踹它,里头的烛火都不会被打翻。”
  陈仪从房中取了几张字画,笑着朝张暄解释道:“方才大人已制好了滚灯的骨架,现下只需用宣纸来糊成灯笼的表皮便成了。”
  “这倒是新鲜!”张暄兴致勃勃地矮下身子,见陈仪将那些花鸟风月的字画披上了竹架,忽地玩心大起,命令道:“陈仪你快将阿父房中的纸笔也拿来,我也要在这纸上画!”
  陈仪回头征询般望向了张鄜,见自家大人颔首后,才笑道:“小人这就去取来。”
  钟淳探着头,只见小魔头大笔一挥,原本清丽雅致的一幅雀华秋色图上陡然出现了几个黑不溜秋的小人。
  张鄜朝他招手道:“暄儿,拿来我看看。”
  张暄连忙跟献宝似的将画捧着递到了张鄜跟前:“阿父您看!……”
  “这画的是?”
  钟淳也顺势将毛茸茸的大脑袋挤进了两人之间,睁大了眼睛。
  张暄有些得意地指了指里头最长的小黑人:
  “这是阿父!阿父每日上朝时都戴着高冠,所以是府中最高大的人!”
  手指挪到身边的小人,只见小人怀里还抱着一大只黑漆漆的东西:
  “这是暄儿,暄儿怀里抱的是奴儿三三!”
  “这是陈仪,陈仪的眼睛是弯的,背还有一点点驼……这是陈勖,陈勖总是呆呆的,像个木头一样!……”
  张鄜听着,面上带了一丝淡淡的笑意:“那这些是什么?”
  钟淳顺着他的视线一望,只见画中的几人身旁还围着一圈长着耳朵的小东西,内心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张暄晃着脑袋介绍道:“这只头上戴花的胖猫儿是奴儿丫丫,是奴儿三三的媳妇儿!”
  钟淳:“……”
  他什么时候还有个媳妇了!
  张鄜闻言看向了胖猫儿,视线在它腮边的胭脂停留了许久,问出了钟淳心里的问题:“它何时有的媳妇?”
  “奴儿三三穿上裙子就可以作它自己的媳妇了!”
  张暄继续殷勤地指着画介绍道:“这是奴儿四四、奴儿五五、奴儿六六……这些都是奴儿三三和奴儿丫丫的孩子——”
  这回连陈仪都忍不住地乐出了声:“还好这奴儿三三是只公猫儿,若真是只母猫,府中可容不下这么多小猫儿。”
  钟淳不爽地皱起脸,一双眼瞪得溜圆,这一点也不好笑!
  “对了阿父,我们一会儿也带奴儿三三出去玩吧!”
  张暄看着胖猫儿黑亮圆润的大眼,没忍住地在它脑门上揪了一把,结果差点被那只胖爪给恼羞成怒地袭击,只得讪讪地收回了手:
  “奴儿三三近日里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它吃得又这样多,再不出去多走动,以后定要胖成球了。”
  张鄜应允道:“想去哪儿玩,还是同去年一般去灯市?”
  张暄闻言立即蹙起了眉:“暄儿不想去灯市,那儿太吵了,闪得我眼睛花,而且连戏台年年都演一模一样的戏,我都看倦了!”
  张鄜思忖了片刻,拍了拍他的头:“既如此,今夜我便带你们去个不一样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潘岳
  没赶上七夕OTZ 臣来迟了……


第27章 绿蚁(十一)
  钟淳坐在马车上,偷偷地掀开一角帘子,入迷地盯着街上匆匆而过的雕轮宝马与琉璃珠灯。
  街头上的摊子更是聚满了奇能异术之人,有生吞刀剑的、钻火圈的、舞百戏的、耍绣球的、卖花灯的……
  玉皇开碧落,银界失黄昏,青画楼阁、茶馆酒肆喧攘盈天,锦衾骝马,香尘珠色,尽是望不尽的千里波光,万里风流。
  他忽然感觉有股前所未有的惭愧,自己在上京待了十余年,竟然还是头一回见此般万民同乐之景。
  锣鼓声、喧嚣声、吆喝声,声声在耳,想必书文中的“天下宴然,安居乐业”便是眼下景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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